一路上,陈超的内心都被某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填满,而不是外语单词。
付沧钊不责怪她浪费时间。人总有迷茫的时候,需要通过思考来找寻答案,找到答案再行动往往事半功倍,不差这点时间。
回到家里,陈智趴在炕头写写画画,陈慧手里拿着一本陌生的书册,津津有味地看着。
“慧,你这是什么?”陈超好奇地指着七八成新的书问道。
陈慧抬起头,发现长姊回家,“哦”了一声便解释说:“以前的同学借我看的,她说好看。”
陈超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满页都写着情情爱爱缠绵悱恻……而对上小妹那双懵懂的黑眸,她确信这孩子压根没看懂。
她问:“你觉得好看吗?”
陈慧呆了呆,旋即低下头:“小丽说,好看。我不知道……要是大姐觉得不好,我马上就去还给她。”
“先别急着还给人家,好歹也算一番心意,还能趁机认认字,”陈超翻身上炕,语重心长地说道,“先回答姐姐一个问题,你觉得女孩子长大了应该干什么?”
“女孩子长大后该干什么……?”陈慧一双懵懂的眸子睁得很大,“婶儿见了我就说,要不要给我相个对象……”
陈超心中暗叹一声。
“可是——”
陈慧忽然合上书本,眼眸中流露出不同于往常的情绪:“可是,如果我和大姐二姐一起念书,婶儿还会急着给我找对象吗?她每次提起你们,都说你们将来会成为体面的大学生,说不定可以上祖坟……”
祖坟。
陈超心中猛地一颤。
她想起来,女人通常是不让上祖坟的,但她们的屯子、附近的屯子都有条不成文的规矩,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都要去祖坟祭拜一下。
她们陈家没有男丁,说不定以后真能破个例,可女人不能上祖坟的规矩,是谁立的?为什么?Χiυmъ.cοΜ
直至此时,陈超才猛然惊觉,她们从小到大都生活在一个牢笼……一个巨大的牢笼。
你看不见它,但当你作为女孩降生于世,走到哪里都有可能碰到笼子边缘。
陈超不知道破坏这个边缘需要付出多大代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应该很大,否则女人早该突破枷锁了。
她一时不知该怎么从头解释。
她只能说:“慧,你以后觉得喜欢上什么的时候,要多想想,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还是别人告诉你应该喜欢,你才喜欢的。”
“嗯。”陈慧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手里言情小说往后翻了几页,便急匆匆地翻到最后。
大概看明白最后写了些什么,陈慧合拢书册,小心翼翼地放在旁边,生怕弄脏弄皱。
付沧钊轻笑道:“你小妹也没耐心往下看了呢!”
陈超不语,搂着昏昏欲睡的小妹,看了眼趴在炕头写东西的二妹陈智。
瘦弱的少年沉浸在自己构建的世界里,一时难以自拔。
也许,小妹能喜欢看陈智写的文章。
眼看着就要入春了。
除去已有的训练项目,付沧钊还给陈超加了一项:晨练。
不是单纯锻炼身体,而是练一门防身的技巧,以后出门碰上坏人就能争取到一丝逃离机会。
取完竞赛奖励回来的那个晚上,付沧钊告诉陈超,农村是极其厌女的。
机会给男人不给女人,代价给女人不给男人。
女孩独自出行,很容易碰上坏人,所以陈超需要学会快速反击并逃跑。
不过,短暂练了一段时间后,陈超总觉得自己就算撂倒一个大汉也不奇怪,这好像超过“防身术”的范畴了吧?
她问,付沧钊不回答,只能作罢。
从第二个学期开始,学生们就要准备文理分班了。
陈超决定到时候一定分进理科班去,相信老师和同学们也不会质疑她的选择。毕竟,她的理科的确很好。
开学后没几天,老师就坏笑着发下摸底考卷子,铃响后又在学生一片哀嚎声中将其收回。
“陈超同学,跟老师来一趟办公室。”数学老师是个有些严厉的中年女性,所有卷子收齐后朝讲台前喊了一声。
“来了!”虽然一头雾水,陈超还是飞快地离开座位,亦步亦趋地跟着老师去了办公室。
一路上师生二人均是一言不发,一直到了办公室的门关上,数学老师随手把怀里厚重的试卷往桌上一放,又随手从抽屉里翻出小块点心,才招呼陈超过去:“早饭吃了没?”
陈超“哎”了一声,答道:“喝了两碗稀粥,吃了点咸菜。”
数学老师塞给她一块点心,凑到跟前神秘兮兮地说道:“赶紧吃,别让同学看见!”
向来严厉的女人脸上忽然露出这般狡黠的表情,看得陈超一愣一愣,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便傻乎乎地听从指令吃了下去。
不得不说老师的确很会照顾人,方才考试的时候陈超的肚子就咕噜噜叫了一声,两碗稀粥和几块咸菜终究无法满足一具既在长身体又要长时间高强度脑力劳动的少年躯体。
要不是老师及时支援一块点心,陈超又要度过依靠嚼咸菜抵抗饥饿的一天。
认认真真嚼完了嘴里的点心,陈超诚恳道谢:“谢谢老师!”
“都是小事!”严厉的女人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这时候陈超才发现,其实数学老师笑起来很好看。
老师又指了指桌上一叠卷子:“帮我批一下选择题,答案写在样卷上了。”
陈超回敬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而数学老师说完就从另一侧搬来一沓作业开始查阅。
看来老师的确忙不过来了……
陈超马上原谅了老师找学生打白工的行为,一边批选择题,一边听人碎碎念。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因为处在那段时期,是学不了习的,但我喜欢数学,上边说恢复高考之后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数学。
“我知道这可能是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就喝出命来学,我学出来了,考上了大学。
“毕业以后,我终于当上了老师。大家都说好,铁饭碗,一开始我也觉得挺好的,后来却……
“我已经带过好几届毕业班了,在你之前,我再也没见过哪怕一个和我自己一样,擅长理科也热爱理科的女生。”
听着老师宛如碎碎念一般的讲述,陈超忽然明白她为何如此照顾自己了。
因为帮一个同样有天分的学生,就好像在帮过去因为时代所限无法正常上学的老师自己一样。
又水了一章(笑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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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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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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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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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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