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马匹的狂奔起伏,他的心亦如此。
一念起,一念落。
如此复杂的性格为何会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世间怎会有这样的奇女子?
她是清澈的,也是深沉的;是热烈的,也是冷清的;是豪迈的,也是谨慎的;是直率的,也是心机的;是清风明月的,也是浓烈如酒的.
韩子谦从未想过自己会做伺候人的事情。
更未想过自己会伺候得甘之如饴。
江月白在昏迷发热时的每一刻都在为她担心,生怕她这一睡就再也醒不过来。ωωω.χΙυΜЬ.Cǒm
在她昏迷的时候,看了她一遍又一遍,在心里描摹着她的眉眼。他想起来第一次在御书房里见到她一双眸子如春阳明丽。那时她还很俏皮地说想跟他学棋。
她睡梦里眉头还是微微蹙着,他会忍不住伸出手指,想替她将眉心抚平,却会在指尖停在她眉头半寸时,又收回来手,怕惊扰到她。
除了自己的妹妹,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靠近过一个女子,照顾她的起居。
实际上,从妹妹八岁以来,他就不曾进过妹妹的闺房。
如今他在江月白的房间里竟然不休不眠地与另一名小宫女丽夏守了三天三夜。
丽夏是新进桃蕊宫的小宫女,是素素的亲表妹。
素素想着韩少傅是翰林大学士有学问,给新来的小宫女太监起名的事就全交给了他。
他就依照江月白的起名规则,叫了春夏秋冬。
韩子谦感觉有一股疯狂的东西隐秘地滋长在自己的心里,令他既感到甜蜜又痛苦。
脑子里不自觉地闪现出一个奇怪的念头,“我这是喜欢上她了吗?”
他自嘲地笑了,对于命运的捉弄,心中作痛,有些悲凉。
活了三十二年没有喜欢过一个女子,终于遇到了喜欢的她。那人近在眼前,如袅袅清风,朗朗明月,却是永远遥不可及之人。
他的心乱了。
他一路纵马,仿佛在放纵自己的心在奔驰,又像是在发泄着心里某些压抑的东西。
直到靠近殡宫,他的心还在砰砰乱跳,有些魂不守舍。
他下了马,慢慢地走着,努力平息内心的波澜。抬头看了眼天上的月亮,心想,也许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可以名正言顺地守在她的身边。
韩子谦先是在太后棺椁前叩拜了一番后,方才约晋王单独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私聊。
他跟晋王详细地说了自己和江月白的看法,对江月白的三条路径做了适当的调整和补充。
比如可以让自己人假扮是对方的人马对城内扔火器,佯装攻城。这样城内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对方归为谋逆,进行强力反击。
此时黑暗一片,对方光是领导层级的就有三位,王爷、世子、郡公。他们自己都很难保证士兵里就没有擦枪走火的,或者是贸然抢功的。
晋王听韩子谦说完后,叹息了一声,方才告诉韩子谦,行政院已经做了决定。考虑到城中空虚,先礼后兵,明日清晨先派人去谈判,告知对方亲王和郡公应单独进城祭拜太后,并立刻撤兵,尽量避免发动战事。
如若对方坚持不肯单独进城拜祭太后,则以不守孝道、不守祖训的道义谴责之,待皇上回来后再做处置。
如若对方坚持不离开,就静观其变。
毕竟平西王用的造反借口“清君侧,诛奸臣陈昂”已经不适用。
皇上御驾亲征前已经命刑部列举了陈昂谋逆、经营朋党、迫害功臣、枉法诬贤、通敌鞑靼、徇私舞弊等六大罪状,并且用“大逆不道”、“罪孽深重”、“罪不容诛”等加重其罪责。
同时加强各个城门的防守。每个城门每个班值至少派四人值守,防止叛贼。而且根据孟相快马加鞭送回来的密函,已经将浏阳王埋下的暗桩全都秘密地关押了起来。
这些都在韩子谦预料之中。因为这就是每个人明哲保身的中庸之道。
韩子谦听完后,沉默了半天,对晋王郑重其事道:
“不管怎样,半夜万不可松懈。如果对方发动了进攻,可以采取嘉宁妃的计谋分三路推进,尽可能智取,尤其是最后一个,百金悬赏,说不定就会有意外的收获。硬碰硬不一定打得过。”
晋王嘴角牵动了一下,沉默了瞬间,应下来,“好。谢谢韩少傅。”
韩子谦看向李北弘。
他一身粗麻的斩衰,才不过几日,就眼底青黑,胡子拉碴,从前的一副文弱书生气质减轻了几分,多了几分硬朗挺拔,说话也沉稳干练了许多。
虽然与李北辰差距还很远大。但人在事上磨的效果很明显。
晋王自皇上御驾亲征那天早上起,加起来这几日不过睡了两个来时辰。其他时候不是忙着,就是在给太后守灵,夜里总是失眠睡不着,想着沈石溪和茉莉就痛彻心扉。
他一根弦始终绷着撑到现在,努力克服心中的焦虑和悲伤,克服与人交流的回避和胆怯,竭尽全力去演好自己的角色。
此时遇到自己年少时的老师韩子谦,下意识地感到亲切放松。两人说话之间,李北弘只感觉困意袭来,几乎立马合上眼睛,只凭着一股意志力在支撑着。
韩子谦见状,立马关切地问道,“晋王劳累,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晋王摆摆手,“不碍事。本王就是困了。”
又关切地问道,“韩少傅,嘉宁妃娘娘病情如何了?退热了吗?”
韩子谦并不知晋王喜欢江月白的事,只当这份关心来自皇上的交代,十分自然地回道,“娘娘好多了。烧已经彻底退了,现在就是卧床休息,将养着些。”
晋王揉了揉眉心,抬眸看向韩子谦,轻声说了句,“有劳少傅了。少傅可还适应?鸡毛蒜皮的小事,大可安排宫女太监去做。”
他就着烛火打量着韩子谦,想从蛛丝马迹中看出他是否适应太监的身份。却发现韩少傅从容自然,似乎跟从前没有什么不同。
眉梢眼角却又给人一种错觉,似乎噙着极淡的一抹笑意,令韩少傅只是清冷却没有锐利之感。
当年韩子谦不仅文采斐然,诗词歌赋造诣颇深,而且曲艺、棋艺无人能敌。
最爱逍遥自在,只愿闲云野鹤,逍遥自在,天为盖,地为席,石为枕,竹为伴的人,如今竟被困于深宫内院。
晋王不自觉地为老师感到惋惜。只是太后遗旨如此,任何人都没有办法。
韩子谦淡然应道,“谢王爷关怀。一切皆奉皇上旨意行事。”
他想了想又说道,“宫中盛传娘娘是神女下凡,专门来襄助陛下度过危难,匡扶社稷,再造盛世。方才臣所言,皆是受娘娘所托,转告王爷。臣很赞成娘娘的提议,主动出击,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如有可能,王爷还是考虑下娘娘的提议。”
晋王最近也不断地听身边人的提起江月白身后的佛性光环。心中泛起一股奇怪的喜悦之感。
他自然欢喜自己爱慕的是神仙般的女子。但近些日子他才学会了一个道理:
爱而远之,越喜欢越要克制。
想到之前非要跟母后和皇兄闹着去私会江月白的往事,他就窘得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大为嫌弃自己。
所以这几日,明明很担心江月白,想去桃蕊宫探望,却装作例行公事地派太监每天去问下情况,回来说给他听。
晋王正色道,“孔子曰,敬鬼神而远之。有人会说是神仙,但有人却说是妖魔。少傅平日里志趣高远,揣摩人还是揣摩得太少了。少傅,你说呢?”
韩子谦有个“任凭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的性子,此时却像压了座大山。
他自然知道晋王说得是对的。总有一天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只是不知道是谁而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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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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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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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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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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