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陈宁心里松了口气眯起眼睛时,李北辰突然抬起眸子,望向他。
“你的这盘棋下得跟别人不同。可是有什么打算?”
皇上一语双关的话,令陈宁心中一惊,捏着白子的手禁不住打了个颤,眯起的眼睛猛地睁大开。
李北辰打量着陈宁的神色起伏,心想,如果以后要对他委以重任,还需要历练。喜怒形于色成不了大事。
屋子里一时静得出奇。
思忖了一瞬,陈宁方才小心翼翼地答道:“臣愚钝,棋艺不精,只是凭感觉而下,并无谋局的本事。”
李北辰随意地嗯了一声。
让陈宁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也许皇上没有话外之音。
光看李北辰一张冷峻的脸根本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北辰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沉静的目光再次落在陈宁的脸上,“听说你昨晚也去了天香楼?”
听说?那就说明皇上已经知道了昨天的事。
陈宁立马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请罪道,“昨晚的事,臣有罪。请陛下降罪。”
李北辰轻描淡写地提醒道,“陈卿跪下做什么,先把棋下完再说。既已入局,就要坚持走完,不然就连对手恐怕都不会放过你。”
“皇上英明。臣感念皇上的教诲,一定谨记在心。”
陈宁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感觉后背的衣服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落下一子。
“就连孤傲如陈卿,媚上之言都张口就来,何况他人。朕身边真是没几个敢说真话的了。”
李北辰似真似假地叹息了一声。
陈宁连忙应道,“臣字字属实,从未有人指点过臣下棋谋局。能得皇上指点,臣实乃深感万分荣幸。”
李北辰被陈宁差点气笑了,还真是听不懂自己话外之音的。
“这局你输了,”李北辰信手落下一子,笑着说道,“但已经难得。”
不着痕迹地默了两息,才问道,“昨晚怎么回事,给朕说说。”
陈宁心道,原来前面都是伏笔。是福是祸,终究躲不过。
眨了眨眼,一五一十地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全部交代清楚。
李北辰一直面无表情地沉默着,待陈宁说完后半晌,琢磨里面的每一个细节,“你的意思是孟青被卷入纯属意外,还是被你亲手送进茶水间?”
陈宁面对帝王直逼而来的目光,心头咯噔一下,连忙跪下,呼吸急促地说道,“皇上恕罪,臣,臣,臣……”
他找不到狡辩的理由。
确实是他临时起意送进去的。
李北辰像是换了个人,面色肃然,语调平静,“朕许你直说。”
陈宁心头警觉。感觉皇上在挖坑。可他却不得不跳。
“臣不敢。”
“说。”
徐福海听到皇上说这个单字都被吓出冷汗来,却硬着头皮提醒陈宁:
“皇上问话,是什么就答什么,照实说。”
陈宁:“……”
他想起慕容池带他来第一次面见圣上那晚看到皇上桌上的书。
那就当一次不怕死的谏臣吧。
“孟大人路过应该是偶然,但杀人栽赃于他,可能蓄谋已久,只是昨晚恰好有了机会。”
谈正事时,陈宁有种令人安心的笃定和专注。
这句话令李北辰眼里有了赞许之色。
之前他一直专注于对手如何能借陈宁之手把孟青设计进茶水间,如此偶然,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看来,可能关注点搞错了。
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陈宁和李北辰心有灵犀,他抬起头,对上李北辰若有所思的目光,心中有些纷乱,但脑子里骤然清晰。
“孟冉。我和慕容大人遇见孟青后不久在走廊里遇见了孟冉。”
陈宁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御前失仪,忘记了对皇上的尊称。
“皇上……皇上恕臣下方才无礼。”
李北辰微微颔首,“无妨。”
目光落在陈宁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既然如此,你认为孟冉为何要这么做?布局之人的目的又是如何?”
孟冉的动机可能很简单直接:嫡庶有别。
嫡长子孟青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而庶子孟冉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光日积月累的嫉妒就足以产生杀机。
布局之人为何这么做,就值得推敲。
既然陈宁无意中牵扯进来,当下肯定有人会在丞相处搬弄是非,猜忌昨晚这个局是皇上对陈宁的授意。而孟相很可能会有七八分相信,至少会心生怀疑。
毕竟朝中内外皆知当下陈宁是皇帝的心腹之人。通过捏住孟相的命脉,胁迫他处理好南方的事情。这个动机理由很充分可信。
所以,这是要逼反孟相?
想到这里,陈宁心中一惊,眉头挑起,“回皇上。布局之人可能想借机逼反孟相,至少君臣不和。”
背脊挺拔如松。
依然穿的是布衣,跟第一次一样。
李北辰不置可否,看着棋盘,手中捏着棋子,沉默片刻后,冷声问道:“你如实告诉朕,那女子有几分像福贵人。”
对于这个问题,陈宁呼吸一滞。
明明提前做了准备,但话在嘴边怎么都说不出口。
“回朕的话。”
该如何回皇上的话呢?
带着笑或者很沉默?
皇上看起来很在意。不过福贵人是皇上的宠妃,也正常。就陈宁想起来都觉得膈应人。
酝酿了两秒,下意识地往保守里说,“容貌上六七分。”
李北辰:“……”
说这里面没鬼,恐怕鬼都不信。
心中一滞,“气质神态上呢?”
说不定有人想要皎皎的命,那个女子只是因为长得像皎皎,就被误杀了。
陈宁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不像。那只是个青楼女子,庸脂俗粉。哪里能跟福贵人相提并论。”
他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下额头的汗,不敢抬眸看皇上。琇書蛧
李北辰脑中浮现出魏王大婚那晚江月白一边华服璀璨,富贵骄矜,一边却英气逼人手起刀落的场景。
谁人能跟朕的皎皎比,能得她的几分气质格局!
想到皎皎,李北辰只觉心下瞬间安定,眸中的乌云散去,嘴角勾起若有若无的微笑,“你酉时再过来一趟,领走话本子。连夜安排妥当,明早务必上市。。”
思索片刻后继续说道,“散布花魁盛况、京城四少的消息。至于其他方面,按兵不动,静观其变。刑部那边如果问起你,你知道该怎么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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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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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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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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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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