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白的眼珠子开始打转,认真思考问题的样子像是要准备捕捉猎物。
“他们百黎族千算万算,算错了最关键的一点,皇上的寒毒已解,不会十天之内发作,天下也不会大乱。进宫前,父亲对我说,不会图而求其次者,死;不会忍常人所不能忍者,死;不会三思而后行者,死。求皇上三思。”
江月白轻抚着他的拳头,话语突然一转,“局势这么复杂危急,皇上还是听臣妾的话,今晚把命给续了。”
李北辰气急,却被江月白一副劝人续费冲会员的架势给逗笑。
“岳父真是个奇人,这么会教女儿。应该说,百黎族唯一没有算到的是你。”
李北辰心中的气消了许多。方才他确实有直接把那个宫女给砍了,一了百了的想法。他堂堂一个天子,怎么可能受这样的威胁。简直是奇耻大辱。
冷静下来想,确实如江月白所说,不能草率决定。
江月白琢磨着,皇帝不肯让她见阿雅,怕阿雅还能整出什么幺蛾子。她又不愿暴露自己有真话符这种东西。那么就只能另辟蹊径。
对阿雅这种人,动不动就会威胁要去死,如果真去死了就很被动。只能从心理上攻破。既然她进宫多年,那应该多少有些亲近的人,说不定可以从这个方面突破她的心理防线。
她把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了李北辰。李北辰就把这事儿交给慎刑司去办。
李北辰捧着江月白的脸,目光落在她的嘴唇上,那般诱人。早在半个月前他就已经清除了蛊毒。日日凝视着江月白的红唇,多少次想亲上去,都生生地克制住。
江月白静静地垂着,睫毛扑闪扑闪,脸忽而滚烫的同时,抬起眸子,“呃,那个我有点口渴。想去喝点水。”
李北辰松开手,看出来江月白是在故意逃避,笑着说道,“我去帮你拿。”
说完,在她的脸上蜻蜓点水地亲了一下。
到了晚上,李北辰宣来了袁地祺,主持借寿仪式。
李北辰不敢看江月白的眼睛,总是看向别的地方。这种尴尬很像是求人借钱那种。江月白脸上淡淡地笑着,心里却是紧张而惆怅的,她也没有去看李北辰。
袁地祺告诉他们要子时阴气最盛时才可以,而且梧桐阁不行,阳气太盛。要到最北边的御花园里去。
交代二人按照要求先进行准备工作,比如焚香沐浴,比如准备好真实的生辰八字,比如将二人的一撮头发指甲放在一起装进一个特制的口袋里。准备完毕后就可以去御花园。
袁地祺本就是个牙膏性格,你不问我不答。所以李北辰跟江月白尴尬地沉默时,他也没有额外巴拉巴拉地废话,言简意赅地指挥,该如何去做。
两人沐浴更衣后,坐着轿辇去的御花园。一路上牵着手,都没有说话。
快到时,李北辰问,“怕吗?”
江月白小声地说道,“怕。听说子时阴气最重,容易闹鬼。”
李北辰安慰道,“你阳气重,还有杀气,鬼该怕你。如果感觉怕,就念阿弥陀佛。”
这是母后以前告诉他的。
说着把江月白的手握得更紧了。
江月白低声道,“好。”
她怕鬼,但今晚怕的是未知。她不知道借寿完了之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到了子时,袁地祺便开始主持借寿仪式。基本都是袁地祺在念上天的奏表,然后各种念经做法。琇書蛧
最后就是让江月白以最诚的心向上天奏报,她谁谁谁,哪里人氏,生辰八字多少多少,自愿借寿十五年给她的夫君,谁谁谁,哪里人氏,生辰八字是多少,请上天成全。
然后袁地祺又现场写了几道符烧成灰,再将双方的头发指甲烧成灰,混在一起,给李北辰喝下。
一道闪电划过,惊雷巨响一声。
“好了,成了。”
李北辰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嘴角勾起,似乎特别高兴。但很快又没有了笑容。
他转过头,打量着江月白,发现没什么变化,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苍老十五岁。
他扶起江月白,“皎皎,你有没有感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江月白茫然地摇头,她抬起头看向头顶的圆月,笑着说道,“感觉很像是支付宝转账。你给我转了一个亿,但凡没有看到账户余额,都没有感觉。”
袁地祺听了这话,一本正经地说道,“贵妃娘娘,您这个说法是对的。每个人都有个账本。刚刚已经转成功了。”
江月白好奇地说道,“你怎么知道?”
“已经发过来了回执。”袁地祺平静地说道,说着递给江月白一张像票据差不多的黄纸。
江月白跟李北辰好奇地凑上去一看。还真是这么写的。而且字迹是宋体,因为过于规整标准,看起来很像后世word文档里显示的那样,很像是打印出来的。
搞得挺像那么回事。
袁地祺看了江月白一眼,“贵妃娘娘如果想要,这个就留给您了。”
江月白有些茫然地答道,“哦,好。”
袁地祺走后,李北辰立马将江月白抱在怀里,却因为肚子的原因,根本抱不住。他愣了下,走到江月白的身后,从身后抱住了她。
“皎皎,谢谢你,我会对你好的。”
李北辰低下头亲吻着江月白的头发,泪水从脸颊上归落下来。
是的,他被感动得哭了。
江月白把手盖在他的手背上,有些迷茫有些恍惚,但不后悔,甚至有些愉悦。
不管李北辰今后如何对她,她守住了初心,竭尽所能做了对这个国、对小家有益的事情就够了。
两人回去时,已经凌晨两点。坐在马车里,江月白躺在李北辰的腿上,很快就阖上眼睡着了。
李北辰的手指间轻轻地滑过她的眉眼,她的唇,一点一点的。他想起他们之前在这个半封闭的轿辇里种种惊险和缱绻激烈.
不过才半年,仿佛过了半辈子。
酸甜苦辣都有了。
他忽而感觉头痛欲裂,钻心的那种痛,这让他感觉蛊虫又回来了。但江月白此时沉睡在他的腿上,他克制住想要抽手揉太阳穴的冲动,任自己被头痛折磨得半死不活。
回到梧桐阁,他亲自将江月白抱进了屋子,小心翼翼放在榻上,放好帐子。
到了屋外,才叫梁小宝去请姜闲。
李北辰在另一个平房里,脱了衣服,让梁小宝念了咒语滚了绣花针鸡蛋,发现鸡蛋上没什么变化。
但头还是痛得厉害,从眼角一直痛到头顶。
他暴怒地喊道,“把袁地祺给我叫过来!”
梁小宝立马吩咐人去请袁大人。
自己则抹了些白花油,搓热了双手,想给李北辰额头上按一按。刚刚触碰到李北辰,就被钳住了手腕。
“别碰我!”李北辰震怒。
梁小宝悻悻地说道,“疼的时候,揉一揉会舒服些。”
“不要!”李北辰抱着脑袋痛不欲生。
姜闲赶过来后,检查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问题,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这些日子睡眠如何?”
“经常失眠。”李北辰没好气地说道。
这都几个月了,蛊毒这件事折磨他了多少个日日夜夜。蛊毒折磨完了之后,就是后妃陆续去世,再就是纠结自己是不是快要嗝了,还有几个月嗝,要不要跟江月白借命,江月白到底会不会借。
如果自己嗝了,这个国家怎么办?是立遗诏让大皇子继位,还是让弟弟先继位,等江月白儿子出生了,再转让给儿子?弟弟会不会趁机以太子之位要挟娶了江月白圆了他的心愿?
要想的事情太多了,睡得好才怪。
“那就是了。臣先给您扎下金针,再开热敷推拿一下,会好的。”
姜闲给李北辰扎针的时候,李北辰忽而问道,“五胞胎有可能顺产吗?你有把握能保证母子平安吗?”
姜闲犹豫了下,不敢隐瞒,“双胞胎平安顺产都很难。五胞胎更是难上加难。”
“那你有没有练过剖腹产,就是把孕妇肚子上切个小口,把婴儿取出来,再缝上。”
其实这是李北辰的猜测。剖腹产应该就是这个意思吧。
“回皇上,多胎的孕妇不好找。”
“没有不会想办法吗?”李北辰很生气。
“发个全国公告。为鼓励生育,为皇家宗室延绵祈福,太医院将为多胎产妇免费接生,发放礼包。礼包里面发什么,你跟姜余商量下。银子和衣服这些必须的肯定不能少。再送些孕妇和小孩该吃的药。如果是三胞胎,国家帮忙养。”
“谢陛下恩典。”姜闲连忙应下。
他本以为皇上会简单粗暴地抓一堆孕妇过来,让他给练手。
没想到皇上专门出台这么一条保护孕妇和胎儿,奖励生育的友好政策。这简直是利国利民,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姜闲扎针扎得更卖命了。
不久后,袁监正睡眼惺忪地赶过来,连发髻都是歪的。
李北辰就问袁监正,为何突然出现了极其严重的偏头痛,会不会是蛊毒还没有清理干净。
袁监正打了个哈欠后,打起十二分精神,查验了一番,结论跟姜闲一样。蛊毒彻底清理干净了,可能纯粹就是过于焦虑,缺少睡眠。还大言不惭地说,后面补足觉,头痛就会好。
李北辰又问宁贵妃为何回来极度困倦,摇都摇不醒。袁监正表示,这很可能是因为宁贵妃这段时间也过于焦虑,缺少睡眠,突然松弛下来就会如此。
姜闲针灸按摩之后,李北辰的头痛舒缓了许多。回到房间,江月白依然睡得香甜。他依靠着她,把她抱在怀里,心平静下来。
两个人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两人醒过来时,竟然不约而同地挪开视线,不敢看对方,像是一夜情之后的陌生人。
很多时候,彼此间的恩情太重就会如此。让人感觉尴尬和沉重。
最终还是李北辰打破了两人的尴尬。因为他压抑着对江月白的感情压抑得太久了,禁不住亲吻了她,非逼着她满脸通红地玩自己的玩具.
他依然忍住了亲吻她的嘴唇。
就在她喘着气,嘟着嘴不理他的时候,突然问了一句,“你以前的公司是做什么的?你穿越的时候去欧洲谈的什么项目啊?”
李北辰:“.”
他低下头侧脸问江月白,“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江月白按捺住自己的小心思,骗他了他,“我们不是约好了以后穿出去,还要在一起吗?多了解你一点,以后好去找你。你在现实里叫什么名字?”
李北辰把这番话理解为,江月白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就是想多了解他一些。
不假思索地说道,“李守中。一个很土的名字。”
江月白很高兴地说道,“多言数穷,不如守中。很好的名字啊。你爸爸肯定熟读《道德经》。你的公司是做什么项目的?”
提到前世的父亲,还有前世的事情,李北辰忽而有些黯然。
有一个念头在他心里盘旋:告诉她吧,不如全都告诉她。
但他立马扼杀了这个念头。
还是不能告诉她。即使她不得不跟他在一起,跟他合作。
如果告诉她的话,肯定会很狼狈吧。她肯定会怀疑自始至终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骗她的吧?
她虽然会试探和怀疑自己,也会防备着自己,跟他还是亲近的。他有时候甚至感觉,江月白好像真心爱上了他,就像他爱上了江月白一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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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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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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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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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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