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森州与美因茨公国、拜恩公国这南方三巨头的船队在莱茵河上一齐顺流而下,首尾相接,数里不绝,路过科伦城的时候引来无数好奇的人聚在岸边围观。
很多衣着光鲜的人看到韦森州的船队驶过时神色复杂,去年春天,他们的亲朋好友从这里出发,满怀着建功立业的希望登上前往南方的船,谁想最后等回来的却是冰冷的尸体。
大军没有在科伦城上岸,一来国王不敢,二来这么多人上下船和驻扎麻烦,于是继续顺流而下,准备在低地地区换乘海船。
腓特烈带着护卫在科伦城的南方上岸,先前往城外的王室庄园觐见国王,然后到科伦城露个脸。
威廉国王把两人见面的地方安排在田边,农田里,农夫正在采摘黄豆。
农夫们像是摘果子一样,将一个个豆荚摘下放到篮子里,拿到田边在国王陛下和韦森公爵面前剥开。
腓特烈坐在躺椅上,静静的不说话。
他一开始为了这次见面要说什么打好了腹稿,只是见到国王左边的身子已经左半边偏瘫后就懒得再说什么,万一把国王气死讹上自己就麻烦了。
虽然也有可能把国王气得痊愈,但那会更糟,还是不要尝试了。
威廉也没说话,因为说不出了,只能用右手写字和人交流。
田里的黄豆是当初腓特烈染成金色的那些种出来的,去年收获后扩大了种植规模。
他把见面地点安排在这里有自己的思量,点破当初腓特烈的小把戏,同时也是示弱认栽。
上游地区合作组织的成立足以动摇莱茵联盟的国本,对这个国家来说莱茵河是重要的贸易通道,如今出海口的低地地区已经失去了,如果再被卡住上游,整个国家的商业贸易会受到重创。
为了破解这个联盟,两个老狐狸不好下手,而年轻得过分的腓特烈看起来好对付多了。
对付年轻人威廉有经验,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把他捧到不属于自己的高度,让虚荣与权力侵蚀他的内心,习惯于高高在上发号施令,同时埋下与盟友矛盾的种子,然后静静等着就好。
这一次出兵这么安排,为的就是让他们三家起矛盾,埋下种子。
国王可以肯定自己活不长了,所以需要一个人来将这项政策维持下去。
王室用的纸是韦森州的造纸厂特供的,用上了防虫的药材植物,呈淡淡的黄色,带着一丝香味,采购回去湿润后一张张地用模具压出一排排指甲盖大小的王室纹章。
威廉拿起了墨水瓶里插着的蘸水笔,用黑中带金的国王专用墨水写下:“你很聪明,我很羡慕,可以预见,你以后会有治理一个国家的才能。”
腓特烈接过纸条看后平静地说道:“陛下过奖了。”
威廉又写道:“身为兄长,我拜托你一件事,请伱务必答应。”wWW.ΧìǔΜЬ.CǒΜ
腓特烈看后想了一下,答道:“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事,我会答应的。”
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那就顺着话题说下去,如果不是好事那就“自己能力有限”推脱。
威廉听出了他的意思,不以为意,继续写道:“我希望你可以当鲁道夫的老师。”
腓特烈的眉头微微一皱,摇头拒绝道:“太子殿下聪慧,我现在连《修辞》这门课都没学完,陛下还是另请高明吧。”
他的心里警觉起来,难道国王要以这个名义把自己留在科伦城软禁?
威廉写下:“鲁道夫这孩子不算傻,但是智慧不足以当国王。而且他的胆子太小,像个鹌鹑。”
腓特烈看后没说话,只是摇头。
给太子当老师是个荣耀的工作,可以说是未来国王的核心班底,但王都是个烂泥潭,谁都知道国王时日不多所以都在往太子身边挤,腓特烈可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里和猪摔跤。
威廉见他拒绝,于是写道:“我是以一位命不久矣的父亲恳求你答应这件事。”
要想捧高一个人,就必须给他一个更高更广阔的舞台,腓特烈如果只窝在南边肯定不行,所以要让他来到王都,这里最不缺的就是拍马屁的高手,足以把他吹捧得自信心过度膨胀。
但是腓特烈不接,威廉心想是此前自己要害他的家族让他心里有刺,所以只能放下面子把引到陷阱里。
“人老了,最关心的自然是自己最珍爱的东西。为了一生最重视的宝物,我可以付出一切。”
“我知道我做错了事,对不起你和你的父亲,我想跪下认错,但是我的腿已经不允许这么做了,希望你能接受我以其他形式来补偿你,补偿韦森家族。”
“我爱着这个国家,爱得疯狂。”
“我不想国家毁在我的手里,也不想毁在鲁道夫的手里。”
“我恳请你教导鲁道夫,至少把他培养成一个可以守住国家的国王。”
“我离开以后,如果鲁道夫做得不好,你作为叔叔可以骂他,可以打他,可以用一切办法惩罚他。”
腓特烈拿着威廉接连写下的六张纸条,沉思许久,最后做出一副无奈地样子说道:“好吧,我接下这份工作。不过我先说好,我现在年纪还小,肯定不能服众,等过几年再说。”
威廉见他进坑,于是写道:“你能答应,我很高兴,好好干,这是你应得的荣耀。”
腓特烈看了一下纸条,问道:“我想太子殿下已经有其他老师了吧。”
教导太子肯定不只有一个人,威廉也没隐瞒,于是写下了几位王国重臣和著名学者的名字,其中有财政大臣兼剑圣赫格尔公爵、军务大臣皮斯托伯爵和纹章院首席大臣莎士毕勒伯爵等腓特烈听说过的大贵族。
威廉在名单最后写下“他们都是忠诚与可以依靠的贵族。”
腓特烈看完后说道:“我会拜访他们。”
“对了!”他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如果我和某种老师在教导太子殿下时在学问上有冲突怎么办?”
威廉想了想,要把腓特烈捧起来就需要一些垫脚石,而这些大臣和学者的分量都足够,对受害者只需要提前暗中说明和赔偿就好。
于是国王陛下写道:“你可以取代他。”
腓特烈接过纸条后马上摇头说道:“这就太伤感情了,学术问题我会用学术方法来解决,陛下保证他们不揍我就行。”
在脸上的表情配合下,他像一个担心做错事被罚的孩子,威廉右边嘴角微微弯起一丝弧度,于是写道:“我让他们帮你,不会揍你,你放心吧。”
腓特烈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对国王说道:“谢谢。”
威廉又写道:“我们兄弟间不用客气。”
这时腓特烈看到远处有为年纪很大的贵妇人端着一个药碗过来,又看到国王面色有些疲惫,于是说道:“陛下要吃药了?那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
威廉似乎心情不错,或许是腓特烈进坑的缘故,居然在那吐槽起药来:“鲁道夫找的药,很难吃,每次吃都是一种折磨,吃完很困,止不住要睡觉,那种感觉让我觉得自己正在死去。”
腓特烈看后笑着说:“在桃花石有句箴言,意思是好药虽苦但利于治病,忠言虽听起来不高兴但有助于改正自己的缺点。”
威廉好像是闹脾气的小孩子,写道:“不管怎么说,药还是很难吃,我不想吃,可不吃不行。”
这时侍奉国王吃完的贵妇人到了,双方自我介绍后,腓特烈发现她居然就是赫格尔老夫人,国王的初恋情人。
腓特烈不在这里当电灯泡了,向他们道别后揣着国王刚才写的全部纸条溜了。
威廉突然隐约觉得有件事似乎不太对劲,一时间没想清楚,只是难喝得不行的药打断了他的思路。
他刚想举起右手暂停一下,但是赫格尔老夫人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说道:“不是小孩子了,别找借口不吃药!”
威廉没办法,只能乖乖吃药,只是吃完药睡了一觉后就忘了这一茬。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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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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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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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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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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