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尸鬼说出的惊人之语,悲蝶仙尊只是轻轻凝起了秀眉,淡淡扫了一眼几位元神,面容上依旧云淡风轻,“我宗门下文婉儿被魔母夺舍,这一点无话可说,我也懒得一定要撇清干系。
天魔宗当然有着嫌疑,但姬宗主凭着这点,就敢如此来试探我,就不怕有朝一日修醒生院也会面临同样的处境么?”
她知道,天子绝不会泄露她为暗子的事,因为既成自在,当有魔执,大自在天子绝不会将天魔之秘告知外人。这尸鬼也不是第一次诈人了,当年也曾如此对付生院理株。
只是理株与自己所执不同,他愿意当那磨刀石,自己却是想要化蝶翩跹于诸天,见雨晴云梦,观月明风袅——只求不要太过无聊。
但是想一想,能与眼前的道子斗智斗力,似乎也有些意思哩。
“各位此时便可为我设下了禁制,若是最后拿得出证据,令我身死道消也无不可,横竖麒麟也在,不知尸鬼所说的一面之辞,你信是不信?”悲蝶仙尊已然摸清了郑景星的脾气,性傲严明,哪怕是亲耳听到秘藏天子所言,也会自行查证。
虽然不知魔母怎么暴露的,但自己必然没有暴露,若是金玉麒麟有着真凭实据,怕是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招呼各宗元神将自己擒下,而不是请自己过来相见。
“在我晕倒前,我确实没有听到秘藏天子说过这样的话。”悠悠的声音从渡弥仙尊身后的碧光中响起。
在场的几位元神霎时道体一震,原本如临大敌的气氛顿时略微松动了一丝。
哪怕听到郑景星如此说来,姬催玉从悲蝶仙尊的凤目中依旧没有看到半分波动。
悲蝶仙尊微微颔首,淡然得仿佛一位超脱凡尘的天子,“谢谢麒麟秉公执言,不过此事我天魔宗毕竟理亏,我愿以甲子为限,独自取回一位灵尊、妖圣、天子的性命,以此来表明我宗的诚意。”
“天魔宗可和其它天宗一并立誓,这样既显了仙尊的诚意,也不会伤了天魔宗的体面。”面对各位元神的疑惑,郑景星幽幽叹息,说出了之前和本尊商量好的事。
事实上,无论姜默舒还是第二元神,确实没有把握认定天魔宗就是天魔暗子,只能说天魔宗嫌疑最大,毕竟文婉儿入道前后的因果明明白白,没有丝毫问题,简直和郑景星太过般配,若说悲蝶仙尊丝毫不知情,恐怕是小觑这位横压人族诸英数千年的元神了。m.xiumb.com
“那麒麟的意思是……”悲蝶仙尊有些不解,不由蹙起凤眉。
一甲子?独自?
如今渊劫之中因果交织如网,更是沸滚如汤,沾上一点都极为要命,要在这么短的时间独自落陷一个尊位,必然要冒着极大的风险,足以表明天魔宗的心迹了。
“那想来是我听错了吧,也许是地魔宗也说不一定!”姬催玉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眸子中的神色依旧冰冷,旋即猛地转身,步履蹒跚而去。
“难道就连立下真名道誓,麒麟也不信我?”悲蝶仙尊似是早有所料,淡然出言,甚至反将一军。
——“那你是选去北疆扮女装,还是选在东界当人皇,一言而决!”
“我江攸蝶愿在此立下道誓……”
“悲蝶仙尊误会了,我之所以先请了仙尊前来,正是想表明对天魔宗的信任,哪怕有着文婉儿被魔母夺舍之事。”郑景星淡然自若,道出了自己的良苦用心,“眼下若是仙尊于此立誓,反而显得我有怀疑之意,其它诸宗的元神怕是也会因此疏离天魔宗。”
天上人间俱怅惘,北疆东界两凄迷,本恶已无疑。
——“第二元神你把金玉麒麟演得太好,哪家天宗敢再提其他的人皇待选?”
“等一等!”郑景星的脸色殊无波动,出声朗朗如玉。
一袭白衣仙姿飘渺,玉颜淡定,款款向前,恍若那随风而起的桃雪,又如那翩跹起舞的蝴蝶,
——“你也知道人设害死人?又不是害死我,我怕什么!”
——“金玉麒麟不当人皇的话,没人当啊,眼下连个人皇待选都没有!”
悲蝶仙尊稍感意外,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碧光中的金玉麒麟,缓缓点头。
真名道誓虽然规避起来极为麻烦,但若是能减轻天魔宗的嫌疑,倒也不算什么,大不了将这江攸蝶的原身斩了,只以蝶身行于世间便可。
姬催玉的嘴角挂着一丝冷冷的嗤笑,劫宗元神面色凝重,刑宗和锁龙的元神则是暗自吃惊,星宗那位更是面露骇然之色。
“刚刚姬宗主所说,我并不知情,也不知该如何评说,不过除非亲眼见到确凿证据,我还是愿意相信天魔宗的。”郑景星长长叹息一声,“不知悲蝶仙尊可愿立下道誓?”
从此以后,大约就是忙风忙雨,难破关机,难得闲,难饮盏,难醺然。
本体你是怎么心平气和拿出这种充满恶意的选项的?第二元神也是你的化身,好嘛?!
“唔……”
悲蝶仙尊凤眸中精光闪过,猛然想到一种可能,原本古井无波的玉颜亦不禁微微变色,却见她郑重地看向郑景星,似乎在猜想麒麟道子内心的真实打算?
为了一试天魔宗是否为天魔暗子,居然如此舍得下血本?
道誓的效力亦有强弱之分,但无论哪种道誓,于人道气运见证之时,都极难掩盖和回避,而人道气运只会在人皇证位之时,才会悠然现身。
到底在给天魔宗颜面,还是恨极了天魔暗子呢?
以这麒麟的性子,居然会放弃在南域的逍遥日子,来接东界人皇的烂摊子,大概是想给阎罗天命讨一个公道吧。
“正如仙尊所想,别慕呵入魔多少牵连了我的因果,既然眼下没有合适的人皇待选,我总得把事情担起来,直到各家天宗遴选出新的人皇待选,并炼心成功。”
郑景星抬起眸子,精光灼灼,恍若高居云端的麒麟,傲然开口,“人皇典礼的筹备,我想请天魔宗牵头负责,如此一来,也算是告诉诸位元神,我信得过所有的天宗。”
几位元神的眸子中同时闪过了一抹喜色,轩鹏仙尊更是如遭雷劈,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麒麟在南域看碧波浮天,唤结伴,赏万顷清绿明光下,钓长鲸掌鱼悠闲中,但刑宗元神知道,若是南域天落尘魔脉寻机破界,金玉道子一定会慨然以赴,就如当年破灭龙宫那般。
“景星,不可!”渡弥仙尊急忙出声,却又欲言又止,“你的道体还没有……”
郑景星轻轻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几位元神,淡淡出声,声音低沉,眸子中有着不容拒绝的味道,“我自请为人皇,也不要搞什么三辞三让的虚礼了,典礼时间就在三个月之后!
各家天宗若是有更好的人选,我也会让贤!
若是没有异议,请各域天宗届时同来东雍,当着我的面立下天宗道誓,我先说好规矩,若是于人皇大典之时未曾前来立誓定约的天宗,我不会再给第二次机会。”
好!这才是人皇的气度!轩鹏仙尊此时简直想抚掌大笑,之前人皇证位因被魔母所扰,天宗立誓还需人皇前往各域,才搅出那些個风`波。
如今自家麒麟既然下定了决心,且看哪家还敢仗着元神之尊阴奉阳违,说什么天宗体面。
“天魔宗愿意应昭,郑人皇愿意将典礼之事交于我宗,是天魔宗的荣幸,不过人皇的人情难得,再选两家天宗同享方显公平,亦有天地人三才之意,不知郑人皇可有意向?”悲蝶仙尊微微颔首一礼,正色开口询问。
郑景星沉思了一下,语气平淡地说道,“南域宗门就不要选了,北疆、西极各选一家吧,你作主就行。”
悲蝶仙尊一怔,凤眸中精光闪过,旋即点头应了下来。
一日之内,金玉麒麟将于三个月后就任东界人皇的消息,仿佛流光经天,划破了各方势力还没有平复下来的心境,各大妖廷无不惊骇莫名,便是戮地所在,各位灵尊也变得忧心忡忡。
这天,是麒麟天的天,那傲如日月的金玉,那煌煌如雷的道子,终是被激得拍案而起了么?
金玉风雷东入海,明明证皇麒麟天,心随长风烈烈去,吹至万里云海间。
……
南域,龙家
演法台周边的高台上是一众身着金鳞服的龙家道子,蕴气为青底金龙,凝真为白底金龙,而正坐在点评席上的几位,胸口还挂着晶莹的鳞片。引得一众青衣的龙家道子不由得频频转眼注视,脸上皆是羡慕之色。
似乎便是台上炫丽的斗法都没那么香了。
不多时,台上的斗法已经几乎分出了胜负,点评席的三位讨论了一下,便一一指出斗法双方的不足,演法台上的两位龙家蕴气顿时心悦诚服,旋即退到了高台上。
另外两位龙家道子则是从高台踏空而下,落到了演法台,开始了新一轮的比拼。
而在演法台高台上一个墙角处,龙下渊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小`脸上满是渴望之色。
虽然他有身为龙家子弟的通行证,能在龙家的大部分地方通行无阻,但却不包括这演法台所在,毕竟,对于没有修为的凡人来说,若是被一记神通擦过身子,重伤难免,甚至可能直接身死。
毕竟区区一个凡人,根本不值得元神出手来补缺填漏,令其重获新生。
所以,演法台就是凡人禁地,即便龙下渊为龙家子弟也不例外。
龙下渊很不服气,私下里还和他的侍女抱怨过,“哪怕我不能修行,但能看看那些龙家子弟使出神通,我就感觉自己仿佛也能和他们一样,御风行天,御雷诛邪!可是他们不让我看……只因我不能修行!”
一般说到最后,龙下渊的小`脸都是绷得紧紧的,死死咬住嘴唇,眼泪珠子便会不争气的滚滚而落。
他的侍女总会像个温柔的大姐姐,轻轻抱住他的头,安慰地说道,“少爷,我相信伱,总有一天你会顶天立地,于这天地中啸出属于你的龙吟,蔓滴会等你哦。”
龙下渊第二天便会恢复活力,只要不上文课,他都会锲而不舍地去藏玉阁翻阅资料,寻找突破凡体的方法,或者便会想方设法潜入演法台,看得如痴如醉。
他告诉自己,他是绝不会放弃的,因为他是龙家子弟。
“怎么又是你,小不点!”
一个严厉的声音打断了龙下渊脑中的幻想。
龙下渊倏地抬起头来,落入眼帘的,正是那个讨厌鬼,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他的视线,胸口那青底的金龙极其耀眼,令他极为自卑。
“我是不会怕你的!”龙下渊背在身后的手已然掌心出汗,喃喃自语。
“都说了,不是针对你,这是演法台的规矩,不然受伤了怎么办,若是有修为在身,族里的金丹还可拖延一下,再以灵药救回或调养。”
来人似是恨铁不成钢,说着说着,甚至举起右手似要打人,“像你这样没有修……修为,根本抢不回来的……到了那时,你倒是图了个清净,斗法的人,围观的人,全数都要被责罚,小鬼,你是不是想害了别人?”
说到最后,龙关秦看着眼眶中又出现眼泪花的小不点,只能叹了口气,“龙家就没人像你这么爱哭的,今日我轮值已经交卸,你就坐在我边上,不准乱跑,仅此一次!”
咦?!龙下渊惊奇地抬起眸子,龙关秦却是不耐烦地看着他,“看我做什么,反正这地方这么宽,我坐在这里也很正常,恰好我现在也没有轮值职司,也没资格抓你!
你到底看不看,你……你哭什么?”
龙下渊咬着嘴角,拼命把眼泪憋了回去,小心翼翼地瞥了龙关秦一眼,于是感激地想道谢,哪知刚要开口……
“小不点,我帮你问过好几位凝真的族兄了,你的凡躯,好像有点麻烦……你还是放弃吧。”龙关秦将头高高昂起,盯着天上的云,看都不看龙下渊。
“我知道……我才不要放弃呢!”龙下渊呆了一下,他这才发现,原来这个讨厌鬼也不是那么讨厌。
龙关秦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直到夜幕将近,在他颇为高大的影子里,有个小不点一直贪婪地看着只有在梦中,才会拥有的神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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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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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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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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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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