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碎碧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浩瀚沧浪携裹着烈烈杀韵,悍然拍向了魔潮,激荡起血色与破灭,神通与魔妙纵横交错,不时便是层云炸裂,风呜浪吼,充塞着天地两间,震动之声连绵不绝向四面八方蔓延开去,便是那厚土已然被侵蚀得坑坑洼洼。
魔潮中,七色光华流转不休,伴随着魔风魔雷,飘忽无形,夭矫飞腾,似有倾天砸地之势,喷溅出满天的天魔眷属。好似亿万千百的灵鱼,行孽海,破巨浪,以命量得天地广,也如那璀璨的繁星,似是微弱点点,却又无穷无尽,汇聚为漫天莹光让人心惊,正是来此毁身销命。xiumb.com
不过与魔潮相抗相争的,却是烈烈神魔和铮铮道子。被无尽天魔眷属的血水和尸身浑裹,滚滚沧浪已然变了颜色,狂掀无明大潮,席卷无尽碎琼,如那吼天怒蛟走水呼云,付之以身行,不甘任人摆布听命,却要以煌煌杀伐鉴脖颈。
若是居高临下看去,潮起云涌,浪卷涛飞,眷属环拱疯狂,神魔铮铮起战,天地两间俱是异象纷呈,却是让人心惊胆战,无论是隐在魔潮中的天子,又或是观战的金丹和元神,都不由得叹为观止。
“实在是有趣,原本以为是个杀狠入心的道子,没想到却是有着满腹的算计,这刑天之主名不副实啊。
还不知道在这烈烈杀伐的掩盖下,究竟有着多少的欺瞒?!”
施眷天子微微摇头,慨然开口,“想全力挡住我等天子十日,好腾出玄碎海后面杀伐的地界,有点意思……”
“可笑,这刑天之主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的谋划已然被我等知晓了。”
念慈天子面容上有着慈悲的笑意,丝丝的魔妙扎入了魔潮之中,“不过这样也好,配合姜默舒演上这么一出,反而能令对面的天宗元神心安,放心去布置决战所在。”
“真把我等当东界那窥真几脉的天子了,”逢幸天子的嘴角勾起淡淡的嗤笑,语气中也有几分讥讽,“破灭之道最适合煌煌阵战,等出了玄碎海,当是可以让这西极的诸家天宗开开眼界。”
陷世天子指了指那杀伐所在,幽幽一叹,“各位还是别忘了正事,能不能将刑天之主困住才是关键,只要将他裹回中原魔域,此战便算是胜了。”
诸脉天魔中,彼此魔妙若是相通相连,便算同道天魔,往往会同行诸天,行覆灭天地之事。同道天魔愈多,魔妙彼此映证愈明。
故而破灭一道各脉天魔都对姜默舒产生了不小的兴趣,如此煌煌杀韵实在难得,若是能将刑天之主困住后化为天子,当是破灭一道的甚妙之事,而其中,又是陷世天子最为积极。
此时,儒雅道子已然御使着共工神魔将这波魔潮杀退了,浩瀚沧浪这才稍稍平复了少许。
天地中现出了一片波光粼粼的妙景,于天光照耀中彷佛水天一色,似是舍下血色铅华,收敛了魔妙鲜妍,重新变回了吉光雪月的明净,流`溢出一抹朝暮华光翩翩跃动的纯美。
碎碧城中似是传出隐隐的欢呼,悠悠飘荡在风中,似为道子言贺,似为神魔道赞……
“如此最好,实在是再好不过了。”念慈天子的面容上倏地出现一抹笑意,抚掌笑道,“不得不说,这刑天之主于杀伐之事,果然执以诚,执以真,为了取信我等天子,甚至不惜消耗后天神魔的底蕴。”
“此子修行不过百来年,一朝顿悟,其后便是杀伐铮铮,走到如今,杀到如今,自然不是浪得虚名!
若是没有这点至真,怕是早就被血色污了道途。”
陷世天子的眸子中多出一抹欣赏,同为陷道,没有谁比他更能明白眼前刑天之主的不凡。
血色樊笼囚,漫将天地细细品,命昙杀伐子,行来铮铮血满襟,
剑有陷夺,心敢掀浪,笑中各氤氲,
神魔如侣,裁剪乾坤风云,惯看铮里解风情,吹老杀韵。
若此子成为天子,两种陷道相互映证,却是沧海桑田尽化,也难有之幸事,不只是他,便是破灭一道的所有天子都将有所进益,收获甚至比破灭一方天地还要令人欣喜。
“各位天子,若是错过破开玄碎海,怕是再不会有这般的好机会,破灭之道能不能更加完善,倒是要看我等的努力,还有与刑天之主的缘分了。”陷世天子平静地看着其它几位天子,眸子中的魔焰似那日月照耀人间,好风使人飒飒然,其中有着不肯放弃的贪婪,更有着不容错过的珍视。
众多天子抚掌而笑,念慈天子悠悠开口,“他不知我等破灭之煌煌,他不明元神叛离之决心,他难破玄痕不和之困局,如此诸因,姜默舒当是与我等有缘的……”
……
三宗金丹、凝真、蕴气已然全数发动起来了,元神仙尊一句话,下面的修士就得跑断腿,刑天之主已然说了,眼下行军法,不按规矩来的人,尽数视作天魔内应。
有元神愿意去问心,那就问问看,若是元神懒得费功夫的,一斩了之。
十天,不算多,但也绝不算少,雍都破天之时,各家天宗齐心协力,那中原之地还不是被搬了个干净。
不过,有人的地方就有争夺和纠纷,除非是到了生死一线的关头。
“魏水一线的凡人和修士家族为何没有撤离?”姜默舒冷冷出声,似是一川冰水从天砸下,凛凛杀威已然笼罩住下方的一众金丹。
所有金丹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殿室中的某人,神情中都有着些许古怪之色。
诸家天宗中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宗主也好,掌教也罢,能执掌天宗之人,绝不能轻忽,否则徒惹人嗤笑。
要不就是元神亲自执宗,下设金丹管事,负责各种职司,再往下各种琐碎事务,多是凝真和蕴气来做。
若是元神不愿牵扯俗务,也可指定宗主或掌教,但指定之人最少也是有望元神,或是那种绝强金丹,如此才能安定人心,内外皆服。
当年沈采颜以鬼母之身成为命昙宗宗主待选,各家宗门皆是叹服,只道命昙宗运气太好,还能有双英来挑挑拣拣。
而刑天之主针对之人,也是这等人物,只是后来耽于宗门事务,倒是另有一番成就。
余启锋昂起头来,淡然开口,似在说着正常的宗门安排,“魏水一线紧邻我剑宗,虽说在宗门大阵的遮蔽之外,但有三位金丹驻守在那里,还有相应的凝真和蕴气,想来必然无俱于魔潮。”
姜默舒目光一冷,神情中已然有着一丝严肃,“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我的原话是,所有天宗大阵以外的凡人和修士家族尽数迁移,便是地宗也不例外。
余掌教,是我话说得不够清楚,还是你听得不清楚。”
眼下的刑天之主,就是个不讲道理的存在,对上魔潮杀伐铮铮,对上元神和金丹也是没有丝毫客气,再没有半分往日里儒雅随和的样子。
斩一切魔,藐一切圣,只身来赴杀伐阵,眉眼中再无半分温润。
那魔潮中的诸脉天子已是见识了道子的杀伐手段,是无量天魔眷属都不能淹没的凛凛铮铮,是沧浪中沉浮的执惘太深,甚至让破灭一道的各位天子都心有共鸣,可怖,可叹,无论一切神圣,似是都被这道子无视了,只以杀伐相敬,不求放过。
沉沦血色不复醒,甘作无情杀伐客,
如此凛然若冰雪的意志,对上诸脉天子,固然让对面叹为观止,若是对上己方金丹,也足以令其心中战战。
不过余启锋地位特殊,便是在这碎碧城,论神通论身份,能高过他的,不多!
玄痕剑宗的掌教微微眯了眯眼,毫不退让地踏前一步,神情中却是古井无波,
“姜宗主,自当年因果了结后,对你命昙宗宗内之事,我剑宗可有再指手画脚?魏水一线向来由我宗护持,只因地势残缺,才没有被划入大阵,但我宗常年都有道子和执事驻守于此。”
姜默舒眸光已然变冷,“此战对上天魔,所有金丹、凝真皆要听从调派,没有余力来护持魏水一线,这话是不是听不明白?”
“不过三位金丹,三百凝真,这是我宗于魏水一线的驻守编制,掩护宗门大阵的侧翼,已然执行了近千年了,姜宗主,凭心而论,若让命昙宗撤出白玉京的守备力量,你会同意么?”余启锋平静地开口,据理力争。
“三位金丹不用冒生死之险,三百凝真没有身陨之危,伱当所有人是瞎子么!我说过杀伐之事,正要上下同心,有人可以独活,那为何有人还要赴死。
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虚天要塞给得出公平,锁龙大营给得出公平,到了这玄碎海,倒是给不出了,这个道理我不听,也没有道理可讲。
这样,余掌教帮我把话带给魏水一线的修士,凡是留在那处的金丹和凝真,此战之后,我亲斩之。”
宛若一道惊雷落到大殿中,没有一个金丹敢说话,刑天之主眉目森然地看着三宗的金丹,语气已然变得凛凛若寒霜,决绝如冰玉。
儒雅道子淡淡一笑,“我话说在前面,各位金丹以后莫要说我不教而诛,无论是玄痕剑宗,化龙海府,还是碎梦楼,金丹和凝真皆要参加西极腹心之战,少一个,我杀一个,少十个,我杀十个,便是金丹天人,又或是元神嫡传,也没有例外。
元神的因果,我担得起!”
“你……”玄痕掌教已然维持不住八风吹不动的神态,睚眦欲裂。
道子幽幽一叹,“至于你,此举有动摇军心之嫌,不是说你向来精明么,为何蠢到此时跳出来搅事?是因为命昙宗的因果,让你失去了唯一的子嗣么?那是沈师姐的手笔,你却来找我,真是好笑至极。”
余启锋的瞳孔猛然大了一圈,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数,对面如何明了因果。
“既然姜宗主如此看我,我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你能胡乱攀扯,我却是难以心服。”
儒雅道子摇了摇头,不再说话,轻轻打了个弹指,铮铮剑鸣已然响彻在大殿之中。
下个瞬间,大殿中`出现了五位元神的身影,唯独少了拙愚仙尊。
“战时惑乱军心,该当何罪?”姜默舒侧头看向三宗的元神,冷笑着说道。
余启锋已然脸色大变,“姜宗主,我也是天宗掌教,不过思虑不周而已,你……”
没有等他说下去,姜默舒摆了摆手,“我不过是问问各位元神,惑乱军心的惩罚,余掌教急什么?”
此时,五位元神已然从自家金丹那里知悉了前因后果,俱是沉吟不语,殿中陷入了有些尴尬的沉默。
沉默中,姜默舒坦然开口,“这次会死人,会死很多人,我救不了,就只能给大家公平!”
儒雅道子掉过头来,静静看着剑宗两位元神。
碧凝仙尊当即幽幽一叹,“我宗确实有护持魏水一线的旧例延续至今,这规矩从今日起就废了如何,所有凡人和修士家族全数迁移,所有驻守的金丹和凝真汇入战阵。
至于启锋,我来作保如何,此战中直面魔潮,以五尊有无相真魔抵失察和顶撞之罪。”
诸多金丹已然屏息凝神,静静看向刑天之主,目光幽幽。
碧凝仙尊的意思已然很清楚了,终是服了软,无论是迁人,改规,又或是让余启锋戴罪立功。
道子眸子中神色不动,淡淡开口,“他不是失察,也不是顶撞,是在惑乱军心,我……”
铮!
清脆的剑鸣再度在殿室中响起,只是几位元神均是幽幽叹息一声。
碧凝和摇光两位元神更是面色沉凝如水。
“不劳姜宗主动手,这是我剑宗的掌教,自是我剑宗的人来杀,如此,姜宗主可还满意了……”
一柄木剑却是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在木剑下,余启锋的道体正在缓缓化为虚无,他的神色中似有着意外,也有着淡淡怅然,最后终是化为喟然一叹,归为无言。
拙愚仙尊冰冷的话语出现在殿中,“魏水尽迁,剑子入阵,刑天之主,你想做的,你想要的,我都给你,便是我宗掌教的命,也可以给你拿来立威。
我剑宗该做的做了,该还的还了,你好自为之!”
姜默舒脸色同样平静,“仙尊有些多事了,也请剑宗好自为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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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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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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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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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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