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以万记的天魔眷属一波波从魔潮深处冲出,挡在雪亮长刀幻起的风雪之前。
血肉如盾,魔气如墙,可惜却根本不能阻挡风雪侵袭,纷纷在半空中被斩作细碎,化为漫天血水,向着下方的森碧中飘洒落下,轻轻`盈盈,却煞是震撼人心。
铮!
长刀似是化为了愤怒暴躁的妖灵,肆意撕扯着眼前的一切,漫天刀意挥洒,杀得好生痛快。
击落星河,斩断枷锁,似在问天求索,似在贪恋血色,如在描摹一个杀伐轮廓,一证自己曾经来过。
“狂妄!”
一位自在天魔忽然运使魔妙,猛然将漫天的天魔血肉化为了牢笼,将风雪牢牢困锁起来,更有无数魔头自血肉中化生而出,将刀风刃雪的凛凛威势都压下了几分。
“挡我者死!”
流光乍亮,倾城夺目。
下一个瞬间,绚丽到极致的刀光从血肉牢笼中爆散,漫天妙曼,朱红一点,惊鸿破尘寰。
自在天魔一怔,旋即微微笑笑,“好刀意,好杀性,该你狂妄!”
天风吹过,自在天魔的魔躯已是化为血水洒入天地。
一众真魔看着杵着长刀喘息的尸鬼,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知道诸脉天子作出布置时,那句“不计代价”所代表的份量。
风雪的正中,一群凝真紧张得喉头轻咽,眸子更是不住四下观察,豆大的汗珠自额上滚滚而落。
凝真和凝真果然是不一样的!
面对诸多真魔的虎视眈眈,言春不由得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忧心忡忡地呢喃道,“前面还有多少真魔啊?”
她的声音很小,不想姬催玉却是听到一般,倏地转过头平静地说道,“从自在天魔使出的魔妙来看,大概有四脉天魔过来,可是觉得不过瘾?”
言春顿时有些结结巴巴,“姬先生……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有些厉害……”
风尽殷将言春拉到身后,责怪地瞪了她一眼,方才正色开口,“姬先生,要不,我等也出手,你且留些精力防备天子。”
“算了,对上真魔,你还可以撑些时候,其它人不过平白丢了性命。若是有人因此而死,你心头必然会扎上一根刺,那样的话,我也不会放心再让你跟在我身边。”
少年道人森然笑了笑,“我费了老大功夫,才化去了你的所有神通,若是这样就弃之不用,实在可惜了。”
风师姐的神通被化了?
所有素卿幻宗的凝真一个个屏息凝气,对于尸鬼的话根本不敢细究,只能当做没有听到。
风尽殷微微侧过头,嫣然笑笑,“姬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尽殷不会有丝毫违逆。”
各位凝真听到这里,眼珠子已是掉了一地,这是自家素有主见,连仙尊都赞叹不已的师姐?面对这尸鬼,怎么感觉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风尽殷,你很聪明,不得不说,东界诸宗送你到我面前,当真是选对人了。”
少年昂起头颅,将一物扔出,疾若闪电却是轻轻`盈盈落到如仙佳人手上。
风尽殷定睛看去,一个金丝小盒正悬在她的掌心。
“天魔扑击越来越凶戾,而且距离森望城也越来越近,想来天子应该要来了。
若是天子出现,我会将之引开,并尽量拖住。
你们马上向着森望城全速逃命,若是有天魔阻拦,也尽量不要与之纠缠,若是感觉抵挡不住,便砸破金盒,里面暗藏的手段足够支撑你们抵达森望城。琇書網
当然,若能不用,还是不要用,这金盒的因果,我着实有些不喜。”
如仙佳人仔细听着,生怕漏了一字,她深知这囚魂尸鬼绝不会说多余的话,他既然这样说了,怕是天子必然会来。
至于掌中的金盒……
风尽殷紧紧将之握住,虽然她并不知道姬催玉为何很是讳莫如深,但这是她和一众师弟师妹性命的保证。
“姬先生,你的吩咐我会完全照办。”魅惑女子重重地点头,顿了一息,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她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关切,“你……你也小心些。”
少年道人无所谓地抬了抬眉眼,语气中带着一丝讥讽,“我又不是郑景星那厮,打不过,我知道跑!
他要强撑麒麟颜面,对上天子怕是要吃上大亏,上次有劫宗元神保他性命,这次怕没这么好运了。”
倏地,风雪外的魔潮消散一空,众多真魔已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如此一幕顿时让众多凝真露出喜色。
除了姬催玉和风尽殷。
久不曾见的天光洒在少年的脸上,荡漾起眸中风雪,面上云烟,“不打勤的,不打懒的,专打不长眼的。
不知哪位天子驾到,解我杀伐无聊。”
旋即,少年道人向风尽殷使了个眼色,一切尽在不言中。
清丽的少女盘膝坐在浊雾之上,看着下方仓皇逃远的一众凝真,笑意盈盈,“我是浊醐,姬催玉,那幻宗元神有些难缠,倒是让你等得久了些。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不会再有元神来打扰我与你的相遇。”
半空中,骨玉悬额的少年提着雪亮长刀,手执佛灯,与之静静对峙,眉眼中当即凝重得似能滴下水来。
……
“启禀人皇,素卿幻宗青慧仙尊被浊醐天子重伤,已然退了回来,浊醐天子消失无踪。”
易皓沉脸色铁青,他下令元神出战,一一抵住天子,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毕竟,只是需要拖住一段时间,又不是要直冲森望城上空的八妙魔阵,他以为诸宗元神各有神妙手段,必然是没有问题。
没想到,诸宗元神对上天子,却似乎被隐隐克制。
更是没有想到,没用多久,已是有一位元神被天子打下了云界。
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凝聚在易皓沉的身上,灼灼若火,人皇镇定地开口,“让青慧仙尊安心养伤,还有七处决胜之地。”
人皇不由得看了看水镜,那里有两处深入魔潮的方位,仿佛两柄尖刀,深深扎入了他的眼中。
一定不要选麒麟,千万不能选麒麟!
至于姬催玉,人皇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虽然他也想留下这杀性尸鬼,但若一定要在麒麟和尸鬼中选,相信没有任何人会不选金玉道子。
眼下只希望有元神尽快胜出,看能否在浊醐天子得手前支援过去。
易皓沉按下了心头的隐忧,斩去诸般杂念,耐心地等待着,期待着有好消息传来。
“报,修醒生院理株仙尊被错尘天子从厚土中打退,已然道体受损,错尘天子不知所踪。”汇报的人用尽全身力气,才止住了浑身的颤栗。
咔嚓!
易皓沉脚下的地面已然寸寸龟裂。
杀性尸鬼保不住了,金玉麒麟也保不住了!
他似感觉有无明火焰在灵台中灼烧,人皇?有如此无力的人皇么?
若是尚元正在此,天魔怕是望风而逃,若是尚春如在此,想必天魔也不敢如此放肆。
“击战韵鼓!十擂齐响!”人皇沉沉开口。
所有人都呆住了,战韵鼓,十擂齐响,便代表着要以东界气运加持战场,若是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气运破碎堪比中原雍都陷落。
便是人皇自己,一旦失败,受到的反噬甚至足以威胁到性命。
在场所有人的眼神再次汇聚到易皓沉身上。
人皇望着天边不时亮起的神通光华,苦涩一笑,却有着通透放下的味道,
“天魔狡诈,我人族两位道子已是危在旦夕,或许有人认为不该赌!
但世间之事,杀伐之道,哪有什么该不该,只在谋算,只在决断。之前输了天魔谋算,岂能在决断上再输了?!
不过就是一条性命,我输得起,便是东界气运就此衰败,也还有其它三域,气运以人为本,不要怕打破那些坛坛罐罐!”
在场所有人微微躬身,“遵人皇之命。”
轰!轰!……
浩浩荡荡的鼓声响彻在天地中,每一声炸响,似乎都为与天魔对战的人族修士注入了力量。
法宝的御使变得更为流畅,原本有些碍难的神通变得得心应手,甚至修士之间彼此的配合也似心有灵犀一般。
易皓沉站在大鼓前,用尽全身力气敲了上去,似是发出了不甘的呐喊。
便是天魔诡诈,算计了我人族的道子,算计了我人族的元神,便是眼下局面已然落入下风,森望一战输面已是初见端倪,那又如何。
即便是输,也要输得轰轰烈烈,输得无怨无悔。
便是此战输了,东界不会永远输,便是东界丢了,还有南域、西极、北疆,人道必会传承不绝。
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
不过区区性命,祸福皆为冥冥,好似孤鸿踏雪泥,不过是重向人间去。
……
“文婉儿,就到这里吧。”郑景星淡淡开口,松开了手中的霜枝柔荑,冲对面礼貌地点点头。
天子满面微笑,同样颔首一礼,做了个“请便”的动作。
不过在天子身后却有一个两丈来高的身影,肤有雕花,颈挂骷髅,本该是瞳孔的地方却是光滑的肉`膜,肩膀处倒是生出两双眼睛,说不出的诡异和恐怖。
淡淡的怅然出现在文婉儿的灵台,她也不知该是遗憾,又或是欣喜,
都说世间难有两全法,多是夏虫倾情冬雪花,哪怕飞蛾扑火,也不过刹那虚话。
不过,在她看来,事在人为,魔执无悔,前因后缘不可有花无果,神仙眷侣不可孤魂独魄。
若是天子不来,她继续圆那梦寐以求的妄念,与麒麟携手并肩,倾心以待。
可若是天子不来,又如何能将这妙人儿带上虚天,又如何救得下他的性命,如何一家团聚?
景星,你我且稍微分隔一会,到了虚天,妾身百倍偿你。
“妾身祝君道运昌隆!”文婉儿微微一福,恍若清气盈寰,好似春风明媚,就如丽霞常与麒麟在,见君便是开怀。
文婉儿将心一狠,迟早都是要走这一步的,她无论远观还是近看,这妙人儿似鱼灵动,似花无缺,实在不似人间中人,是成为天子的绝佳人选。
啧,麒麟魔体,实在是令人神往。
“去吧,我身无长物,这牌坊还要留着招呼天子,也没什么能给你防身的,此去森望城,你自己小心。”
郑景星挥了挥手,似是不耐烦一般,催着如玉佳人离去。
看着文婉儿三步一回首地走进魔潮,错尘天子开口提议道,“若麒麟同我归去,我作主,让此女平安到达森望城如何?”
“不如何,我本就是前路断绝,阳寿有限,情劫于我已是如过眼云烟,并不能牵动我心神分毫。
这位天子怎么称呼?怎么还带了打手,有些不体面了。”
虽然明知眼前这位是错尘天子,郑景星还是装作不知,淡然开口问道。
“我名为错尘,论起来,还和你有些渊源,不过都是入魔前的可笑旧事,便不多提了。
体不体面的,说实话,我一直不太在意,也当不得饭吃,你说对吧,金玉麒麟!
若是你执意不从,我就要来硬得了。”
伴随着天子微笑轻语,那后天神魔肩头的两双瞳孔猛然睁大,泪水滚滚而落。
“稍等!”郑景星猛然一抬手,作了个阻止的动作。
“麒麟还有何事?可是改变主意了?”错尘天子脸上露出好笑的表情。
“不错,我忽然觉得天子说得很有道理,体不体面的,也当不得饭吃!”
郑景星冲错尘天子耸了耸肩膀,将手一摊,下个瞬间,身下的雷龙已是将金玉道子一口吞下,全力向后面遁去,沉沉的声音留在了原地,“仙尊不在,神魔不在,我刚什么刚,真当别人吹捧两句,我就真当自己是麒麟了?
错尘天子,你可能看错人了,我怕死得很!”
天子一呆,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看向麒麟遁走的方向扬声开口,“麒麟,忘了给你说了,人族的元神自保尚且不足,不会支援过来的,拖延也是无用。”
雷龙没有任何停顿,也没有任何回应,疯狂冲开魔潮夺命而逃。
错尘天子眼中的欣赏之色却是愈发澄澈,“进退看得君从容,无人知此意,死生各西东,独钓逝水瑟瑟空,悲欢如絮零星同。
我当年若是有你这么通透就好了。
郑景星,你注定是天子,且随我回去。”
错尘天子和后天神魔的身形,已是在原地消逝一空,不过漫天魔潮却是猛然变得澎湃汹涌,如漩涡飙卷,如丝网钓缠,欲将雷龙死死困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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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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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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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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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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