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漏偏逢连夜雨,不速之客太多,倒是让雍都的两家天宗都有些手忙脚乱。
“北疆佛门七脉要参加天宗共举?”
修宜和尚的眉头已然拧得紧紧的,似能滴得下水来。
刚刚才收到消息,刑天之主汇同仙藤元神大摇大摆地到了雍都,还带着前任人皇之女,说不得就有些来意不善。
转瞬间,又是风起云涌,定缘寺的了妙觉僧居然毫不避嫌地到了雍都。
“不错,北疆本就是人族五域之一,更有七脉天宗,既然是共举人皇,若是少了佛域,人皇气运当会弱上不少。”
了妙觉僧合十一礼,淡然的眉眼中毫无波澜,仿佛此前无事发生一般。
“若不是你北疆做得好事,人皇哪里还需要天宗共举?!”
轩鹏仙尊眼角有些抽`动,饶是身为元神见多了日月盈缺,也曾过眼诸多荒唐纷扰更迭,对于如此不要面皮的所为,还是感到一丝无可奈何。
“我北疆佛域追求的是天地祥和,这不过是对天地前路的一种探索。
但身为人族的宗门,北疆佛门七脉却一直没有忘本,吟善天女和无间佛母操持彻雷妖廷,一切井井有条,人妖俱为律令所限,当是走出了一条新路。
如今,溯雪妖廷中的凡人已然尽数移交彻雷,这难道不是人道功德?!”
了妙觉僧道了声“我佛慈悲”,佛韵佛相入骨至深,眼中的慈悲直如九天佛陀。
轩鹏仙尊冷然笑笑,语气中似有些不耐,“人妖终是有别,再说若不是刑天之主抢回神威印,人族至宝已是归了妖廷。”
“那他交出来了么?”了妙觉僧轻轻摇了摇头,断然说道。
刑宗元神和锁龙和尚同时一皱眉,此事天下皆知,倒是不好言说,刑天之主也是个气性大的,宁愿与悲蝶元神做过一场,也不愿意有任何妥协。
偏偏还让他给打赢了,中原和东界的各家天宗,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神威印的因果。
想了想,锁龙和尚却是直指另一处关窍,“如今魔母未被擒获,神威印在刑天之主手中倒是更让人放心些。
若是人皇得到他的认可,我相信他必然会将神威印交出,只要这人皇不是为妖廷做事。”
说到最后,锁龙和尚的眼中已然是神光湛湛,语气中毫不客气,直如使出一记大神通,要一抒心中郁气。
“修宜还是不要说气话了,北疆佛门七脉很有诚意。
既然天宗共举已成定局,佛域当然全力支持,否则堂堂人皇即位,五域中倒是有三域未参加,实在贻笑大方,对人皇凝聚气运也是不利。
难道我北疆人族已然不是人族了?”
了妙觉僧神色中如有春风,似有润雨,要将两位元神的无明忿怒熄了去。
“此事要问过中原十家天宗,另外,东界各宗对此次天宗共举很是用心,于情于理也需要问过他们。”
轩鹏仙尊叹了口气,脸色有些难看。
“这是应有之意,却是无妨,再说,人皇待选本就只有一人了,我佛域七脉也只是求个大义名分。
还是那句话,北疆的人族也是人族,我北疆也愿意承认天宗共举的结果,并立下道誓受人皇调度。”
了妙觉僧眸子中悠然恬淡,流转着浮生若梦去与往,涤荡了旧欢新怨尽倘佯。
修宜和尚轻轻点头,面无表情地说道,“部分元神还未到雍都,特别东界宗门稍远的,大概还在路上,待各位观礼的元神到了,我二人会征询各家意见。”
“无需这么麻烦,北疆既然有心共襄盛举,当然是好事,五域天宗共证共誓,人皇凝聚气运当是如虎添翼,这事我可以代表东界各宗同意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大殿门口,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复眠,你倒是个爽快人,不知二位还有什么说法?”了妙觉僧侧过脸看着两位元神,眉眼中不带半点急促,却有一种成竹在胸的淡定。
轩鹏仙尊和修宜和尚对望一眼,神色都有些复杂,微皱的眉头中沉吟着一些难言。
良久,轩鹏仙尊长长叹了口气,“那就如此吧,五域人族终是一体的。”
……
金碧辉煌的楼台为碧光所映,巍峨伫立在浩浩的天风中,上有四季花开不败,下有云霞潺`潺若溪,以姜默舒所见,比之彻雷妖廷竟是胜过不少。
雍都的上空,这等形制的楼台众多,独立云界中,洒兰雪,夜晚一至便宛若大星经天,流光照入千里雍都之地,直如琉璃世界,便是夜气和人心都清了如许。
“各家天宗的元神都在,要想遮住春如的身份不太可能,那就放到明面上,
劫宗元神的义女,加上刑天之主亲传弟子的身份,来雍都炼心为借口,倒也说得过去。”
姜默舒啜了一口香茗,静静品味了一番,不由得对尚春如比了个大拇指。
尚春如柔柔笑了笑,如珠光宝意一般点缀在道子身侧,装束倒是随意,一点优雅不多不少,恰恰将窈窕仙姿衬托得如瑶山舒云,似沁雨莲池。
“你的命昙三界花祭炼得如何了?这事情最难就是收摄那一步,伏宇初必然不会对你藏私,
不过这法宝祭炼得越发通灵随心,越是合用。”
渡弥仙尊指了指楼台之下的皇宫,千里雍都里最为金碧辉煌的所在,各色彩光横空映辉,无数灵韵弥漫变幻无端,瑰丽无俦,璀璨晶莹。
姜默舒眼中闪过无奈的笑容,“被伏宗主摆了一道,我也是祭炼了才发现,这三界花是命昙宗主的象征,只能容一人祭炼。
眼下倒是祭炼得堪堪合用,不过这宗主的身份怕是跑不掉了。”
劫宗元神抚着手掌哈哈一笑,顿时容光焕发,谐趣横生,“原来你也有算不到的时候,不想伏宇初那厮终是聪明了一回!
姜宗主,有礼了!”
尚春如已然笑得快要软倒了,晴雪玉瓷的仙颜上浮起淡淡红韵,醉人妙`目盈盈泛波,芳华无加似歌诉,“恭喜师尊,没想到春如竟然成了宗主亲传,倒是让春如有些受宠若惊。”
姜默舒将手一摊,无奈地说道,“我只希望伏宗主没有在布置什么宗主即位大典……”
良久,仙尊方才收起了眸子中的笑意,正色开口,
“眼下还有个问题,就是春如始终是尚元正之女,便是被革出皇家,这个节骨眼回雍都,终是有些显眼……”
道子摆了摆手,“无妨,这几日我寻个由头闹上几场,其它元神多半便会紧盯着我了,横竖我现在也就是个斗法成痴的形象,不用白不用。”
仙尊盯着儒雅道子仔细看了看,嘴角嗫嚅两下,“斗战疯魔”这四个字终是没有脱口而出。
倏地,姜默舒和渡弥仙尊同时眉目一凝,碧光楼之外已然响起了沉稳的声音,“故人来访,还请劫宗元神与刑天之主一见。”
……
“原来是修宜大师,不知来此可有什么指教?”姜默舒长身而起,微微拱手,愈发显得气度不凡。
“贫僧与复眠、轩鹏猜枚,输了一阵,没办法只能厚着脸皮来问问两位的打算,
渡弥你向来随性,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刑天之主所到之处更是腥风血雨,这个时间来雍都,若说只为了观礼人皇即位,我却是不信的!”
修宜和尚回了一礼,耐心地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尚春如行了一礼,正要退到外间,自家师尊淡定的话语却是忽然在耳畔响起,“春如,站好别动,你无须回避任何人。”
道子旋即看向锁龙寺的大德,微微昂着头颅,“好叫修宜大师知道,春如是渡弥的义女,是我的亲传弟子。
非是对大师不敬,在白玉京那里就没什么规矩,便是迦云真设宴,妖圣当面,春如也是与我等同席。”
“诸法空相,众生平等,自然无需回避,何况今日这一问本就与尚王女有关……”修宜和尚轻轻叹了口气。
姜默舒收摄住心神,语气诚恳地如实相告,
“我和仙尊来雍都,暂时有三件事,
一是来见礼人皇即位,我西极既然承认天宗共举的结果,自然不会少了对人皇的尊重和礼数。
二是春如的心关未破,心结却是在雍都,具体何事,大师当年也是亲历之人,想来无需我多说。
既然我和仙尊都要来雍都,正好带她前来炼心,看能否破除关碍。
至于第三嘛……”
刑天之主缓缓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眸子中的淡然换成了些许冷意,“难得各家天宗都在,我是来求援的!”
求援?!修宜和尚顿时一惊,不由得陷入了思索。
“不错,之前配合南域侥幸灭了龙宫,只不过是仗着御水神通打了对面一个措手不及,就算这样,凤廷一出手还是把龙家元神给陷了。
眼下七大妖廷已然共聚彻雷妖廷,一旦达成协议,便会派出妖圣支援月喜河!
一旦十数妖圣铺天盖地似的掩杀过来,白玉京危矣,虚天要塞危矣。
这人皇的即位大典,难得中原和东界的天宗都在,我此时不来哭明廷,怕是就没机会了!”
姜默舒闭上双眼,好一会才倏地睁开,猛然吐出一口浊息,似有不甘。
此话一出,修宜和尚已然色变,急急问道,“七大妖廷居然联合了?”
这件事非同小可,修宜和尚万万没想到,会从刑天之主口中听到如此骇人的消息。
姜默舒凝着眉眼,语气中似是有着一抹疲惫,“当然,据我所知,化真妖廷的国师,流明妖廷的妖皇已然前往北地,其它妖廷能作主的,想必也会尽快赶到。
算算时间,几大妖廷共聚一堂,倒是和人皇即位的日子差不多。”
死一样的沉默出现在碧楼之上。
渡弥仙尊抚着额头,垂下了眉眼,沉默得如同西极的瀚海,一片死寂却有狂风不甘地呼啸不停。
尚春如掩着檀口,眉眼中有着三分怜惜,三分决然,还有五分尽是惶恐和不安。
良久,修宜和尚却是有些尴尬地开口,“委实不知西极月喜河的事态已然如此危险,默舒说得对,这不仅是西极的事情,更是人族五域的事情!
人皇大典前后,趁中原、东界、北疆各家天宗都在,正好可以商量一下对策。”
北疆?姜默舒眼中泛起冷光,嘴角更是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北疆也来人了?”
修宜和尚点点头,“不错,来得是定缘寺的了妙觉僧,北疆想参与天宗共举,东界已经同意了。”www.xiumb.com
……
道子负手而立,踏在天风中。
远处的各色光华依旧闪耀着,映照在他的侧脸上,犹如火焰一般恣意舞蹈,而另外半边脸庞则是沉沉如渊,没有光,没有亮。
烈烈的战意猛然从道子身上爆发开来,云中如有万仞起,春风不渡,群峰落寞,要看天地几分真颜色。
下个瞬间,如风如雷的叱音响彻云界,震彻了整个雍都。
“了妙,当日我万里迢迢从剑宗换回叶风彻,最后又是万里迢迢去北疆取他性命,这因果我算在北疆佛脉头上,你既然代表北疆佛脉来了,便上来与我将这因果了结。”
“他疯了么?”修宜和尚站在碧光楼中,眸子中满是不可思议,对着劫宗元神轻轻喝问。
刚才儒雅道子冲上青冥,他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几息后,刑天之主的宣告却让他顿时佛识悸动,如中雷劈。
他想冲出碧楼,劫宗元神却是挡在了他的身前。
渡弥仙尊轻轻摇头,右手食指竖起,比了一个嘘声的手势,
“修宜和尚,拦不住的,默舒当日亲手将叶风彻交给北疆佛门,后来又亲自去北疆斩杀妖皇,可以说冒了身死道消的风险。
而与北疆佛门牵扯不休的彻雷妖廷,刚刚联络了所有妖廷,共议如何斩杀刑天之主。
你让他一个神魔之主,如何忍得住?!”
“了妙是代表整个北疆来的!”修宜和尚不禁有些着急,火急火燎地开口。
“默舒眼下也可以代表整个西极!”渡弥仙尊呵呵笑了,眼中有着淡淡的谐趣。
好似惊雷掣电,宛若天花降世,琅琅佛音从云界中传出,
“刑天之主,还是不要动刀兵的好,如今中原和东界的元神都在赶来雍都,天宗共举迫在眉睫,何必在此时做些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呢?”
姜默舒顿时冷冷笑了笑,目光却是变得愈发危险,“在北疆你们人多,我只有跑!
不过谁给你胆量来中原的?几句空口白话的支持,不痛不痒,就想把人皇的因果了结?!
要我说,你怕不是来自投罗网!”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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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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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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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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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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