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西山,山长水阔,春风料峭,雪落新枝!
蜿蜒的驿道上,两架马车自南向北而去,老马迎风冒雪,车轮碾碎冻霜,留下泥泞两道,又被新雪覆盖。
吁……
燕赤霞抬起胳膊用力拉住缰绳,蓑衣上的冰雪簌簌而落,老马习以为常,缓步停下。
破旧的车厢被推开一道缝,刺骨的风雪灌入,司马三娘露出半张脸,呼着哈气,向外张望:“怎么停下了?”
“天要黑了,这附近也不见个人烟,这雪也下大了,山路崎岖不好走,稳妥起见,还是休息一夜,等天亮了再走!”燕赤霞扭头解释了一下,跳下马车,走向后面的马车。
司马三娘跟着下了马车,随眼望去,燕赤霞正在跟驾车的招财解释情况,直到他说完返回,车厢里才出现动静,却也只钻出个进宝。
“唉……”
司马三娘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奈又心酸。
似这样的碰壁从他们汇合出发就时常发生,至今已有三日了!
当着书生和小倩的面,张初八还会给些面子,虚与委蛇,看着谊切苔岑,一切如故,永安却再不复与她的姐妹情深,每次她想主动破冰,永安都是“晕车”,虽然疏远,但情礼兼到,让人说不出错处!
进宝轻盈的跳下马车,扫了一圈,挥手驱使一股风刃,披荆斩棘,开辟出一片平整的空地。
望着这块空地,她微微点头,似乎很满意,随即对着空地一指,两座极具北狄特色的厚实毡房豁然出现,一个很大,比宁家的小院还大,一个略小,也有一间房的体积,都是完整的白狼皮拼接而成,通体雪白,与雪地融为一体。
进宝拴好马车,回到车架旁,摆好下车凳,轻轻敲了敲车厢门:“老爷、公主,营帐布置好了,请移步休息。”
车厢门整个打开。
张初八当先出来,站在下车凳旁,抬手抚着永安下来,书生和小倩这时也下车过来,燕赤霞夫妇跟在后面,佯装如故。
永安友善的笑了笑,紧紧揪起身上的锦袍,还未开口,张初八便如临大敌,慌着解开大氅,披在永安身上,连声吩咐道:“招财、进宝快扶公主进去避寒……”
“是!”xiumb.com
招财、进宝作为贴身侍女,心知一切,立马为主分忧,一左一右裹住永安,火急火燎的钻进了大毡房里!
书生被雪风吹的耸肩缩背,很能感同身受,关切道:“公主她没事吧,怎么不多穿些?”
“倒是带着几件暖衣,不过……”
张初八瞅了小倩一眼。
书生却不傻,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堂堂大炎长公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怎会没有御寒衣物,所谓穷穿棉,富裹貂,这世间最御寒的无疑是皮草了,而那些贵妇女们最喜狐裘,千金难买,极为珍贵,却也残忍!
这是体恤小倩,宁可忍受风雪,也不愿她兔死狐悲,如此善解人意,让他不禁感深肺腑!
小倩自出世后饱经风霜,早不复不谙世事,也听到了张初八的话外之意,颇为内疚,道:“你们不用顾虑我,我不在乎这些的……”
张初八摇头:“这是她的意思,不过我这也是关心则乱,她有修为在身,冻不着,只是不习惯南方的湿冷,感觉难受而已,你们不用担心!”
他这般说着,神色却不减担忧,深深叹了口气,好似惋惜的说道:“也是偏巧,碰到这南地春雪,早知该走快些,说不得就躲过去了,她也不用凭白受这些苦楚!”
燕赤霞夫妇在后面默不作声,本就讪讪的脸色更显难堪,他们心知肚明,无论是永安“水土不服”,还是张初八“跟着心疼”,这一切都不过是在表达对他们的不满而已。
这三日,都是燕赤霞赶车带路,专挑荒郊野地,走的有多稳健他们心知肚明!
而目的自然不言而喻,争取时间,期待“截杀”!
听到张初八这般说,书生和小倩同时下意识看向燕赤霞,他们虽一直坐在车厢里,但车速还是能够感受到的,确实有些慢了!
“这个……”
燕赤霞尽量保持镇定,一时却找不到开脱借口,司马三娘心思却比他活泛,见此立刻开口解围道:“大胡子隐世太久,又很少在南方活动,所以不熟悉路,过了这段就好了!”
“哦……”
书生和小倩收回目光,不疑有他,这个理由虽蹩脚,却也说得过去!
燕赤霞夫妇对视一眼,都在心里流汗,总算糊弄过去。
至于张初八,索性已经得罪惨了,虱子多了不怕痒,过后想办法赔罪就是了!
张初八跟着偃旗息鼓,这些小牢骚都是人性本色,再揪着不放就是闹没脸了,得不偿失。
“我进去看看,你们……”
他看向一旁的小毡房。
书生很善解人意:“快去吧,不用管我们。”
“嗯。”
张初八转身走进大毡房,没了动静!
燕赤霞夫妇对视一眼,皆是苦涩难言。
“进去吧。”
书生招呼一声,拉着小倩当先钻进小毡房。
进去后,他好奇的打量着四周,长在江南水乡,北狄的毡房他还是第一次从书本外见到,独特的穹顶,粗矿鲜亮的绘图,脚下的羊皮地毯……处处都是新奇!
他这儿瞧瞧,那儿摸摸,同时身体也在快速回暖,风雪的声音也被隔绝在外,他不由得想,若是能搬回家,那么冬天也不必似往年那样难熬了!
小倩跟着转了一圈,点燃了炉火,熬起了姜汤……
呼……
一股风灌进来,燕赤霞钻了进来,也吹醒了书生的臆想,他往燕赤霞身后看了一眼,却没见到司马三娘,就照常问了一嘴:“大娘呢,又去打猎了?”
“嗯。”
燕赤霞点头,启程三日,这个理由被司马三娘用了不下十次,每次都收获颇丰,他们也都习以为常,可司马三娘真的只是单纯打猎吗,除了书生和小倩被蒙在鼓里,大家都心知肚明!
得到回复,书生不再言他,也满足了对毡房的好奇,凑到小倩身旁去帮忙……
燕赤霞也扫了一圈,却不似他们那般少见多怪,遥望当年,峥嵘岁月,何等精彩,更加异域的风情都拒绝过,这点东西真不算啥!
小半个时辰后,司马三娘顶着风雪钻进毡房,手里提着三只野鸡,两个野兔,依旧收获满满。
燕赤霞迎了过去,顺手接过猎物,灼灼的看着她,司马三娘微微摇头,难掩失落,于是,燕赤霞也跟着眼睛暗下,无声的叹了口气,强装出笑脸:“快歇歇,喝碗姜汤,这些我去处理……”
说着,钻出毡房。
他在外麻利的处理好,来到大毡房外,喊着:“张老弟,三娘打了些野味,我给你送进来……”撩来毡门就往里钻,刚进半个身子,就被招财叉着腰拦住,他差点撞山,慌的连退,招财跟着出来,该有的礼貌、姿态一个都不少,却有些皮笑肉不笑:“燕大侠,不敢劳烦您,把东西交给奴婢吧……”
不由分说,夺过燕赤霞手里的一半猎物转身又钻进了毡房!
燕赤霞呆了好一阵,苦笑着摇了摇头,回了小毡房。
……
荒野外,风雪呼啸,毡房里灯火熄灭,大通铺被一张小长桌分成两半。
左边,不多时,书生裹着一床丝绸棉发出鼾声,小倩卷着薄毯子蜷缩在他旁边,睡着也很香甜。
右边,燕赤霞夫妇只和衣躺着,棉被团在一旁,一个枕着双臂,一个辗转发侧,具是难以入眠……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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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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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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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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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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