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坚长啃着苹果,看着他的表情,道:“有什么可惊讶的,不过,这不是陛下的交代。”
程昱明白了,认认真真的建议道:“曹操,非同一般人。在陛下登基以前,他虽有些名声,不过都是狼狈不堪之言,陛下登基之后,他屡犯大错,皆是陛下施恩得保。在征讨兖州的桥瑁、袁遗等人,初露锋芒,接着,他先后平定青州黄巾、冀州黑山军,又剿灭董卓,大败乌桓,声威大振,举世无双。他对朝廷,对陛下至关重要,绝不可轻动!他要是向陛下表达对任何人的不满,哪怕是丞相,都未必承受得住!”
皇甫坚长嘴巴停了,连连呸的将嘴里的苹果吐出来,愕然道:“不会吧?曹操,这么厉害?”
程昱越发肃色,道:“只会比我们预想的更厉害!这些年,他南征北战,北方七州他都征战过,帐下将领无数,一旦把他逼急了,七州将瞬间大乱,怕是陛下都难以控制局势!”
皇甫坚长慢慢将手里的苹果放到身前的桌上,双眼盯着苹果,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目光剧烈闪动。
曹操的能量,超乎了他的想象。
在他原本的想法里,曹操既然进了洛阳城,脱了兵权,那就是砧板鱼肉,任他宰割。
可听了程昱的话,事情完全不是他预想的。
曹操非但不是砧板上的鱼肉,反而是一把无比锋利的刀,谁想动他,都可能反噬自身,要命的那种!
不知道过了多久,皇甫坚长慢慢抬起头,看着程昱,轻声道:“陛下,真的没有忌惮他吗?”
程昱回头看了眼,见没有人靠近,道:“要说没有忌惮,任谁都不信。但是二公子别忘了,陛下继位以来面临的情形,十二常侍盘踞皇宫,大将军何进威慑余外,可最终还是陛下轻松胜出。接着是内忧外患,袁氏野心勃勃,袁隗掌控朝廷,勾结董卓陈兵河东,情势那般危机,陛下还是安稳渡过了。而后,天下叛乱四起,‘汉室将终’甚嚣尘上,可结果二公子也看到了,不过六七年时间,大汉越来越强,尽收北方七州,叛逆一个个败亡。陛下能走到今天,绝不是运气那么简单。如果说,曹操是一头不世猛虎,那陛下是一个老辣深沉的猎人!他肯定忌惮曹操,但他也有足够的信心,足够的能力,能够制住曹操!但凡有一丝失控,威胁到他的迹象,绝对会立即身死!不是我盲目信任陛下,而是有太多前车之鉴,累累尸骨为证明!”
皇甫坚长盯着苹果,道:“那你说,我要怎么做?曹操这般势大,一旦到……某一天,后果简直不可想象。身为臣子,总不能什么都不做。”
程昱看着皇甫坚长的表情,沉默片刻,道:“那就依照二公子的想法去做,但要足够隐蔽,隐蔽到,只有曹操与陛下知道。”
“也要让曹操知道?”皇甫坚长愣了下。
程昱点头,道:“一定要让他察觉,这才是正常的。陛下要是对他没有任何动作,反倒令曹操起疑。”
皇甫坚长伸手拿起苹果,狠狠咬了一口,道:“不止是这样。我还要做一个,让曹操,让陛下都不知道的事,日后曹操真有不轨,我也能立即制住他!”
程昱略有担心,道:“曹操此人生性多疑、谨慎,他身边的武将都是他亲族,或者从庶民中挑选而出,对于谋士,更是小心,几无心腹,二公子,可有把握?”
皇甫坚长啃着苹果,发出嗤嗤的声音,动作缓慢,神情冷淡,道:“曹操只要在洛阳,我就有的是时间慢慢挑选。他要做孤臣,但不可能是真正的孤臣!”
程昱看着皇甫坚长从未有过的表情,更加忐忑了,道:“二公子,是否要禀报陛下,万一坏了陛下的计划……”
皇甫坚长一笑,道:“不用担心,我要下一颗棋,要么猝然发动,一击致命;要么就是一颗死棋,永远没人知道。”
程昱不再多言了。
皇甫坚长虽然平日里没正行,与他们说话不着五六,可一旦真的决定了什么事情,谁都阻止不了。
皇甫坚长吃了一半苹果忽然不吃了,直接扔掉,擦了擦手站起来,突然间就恢复了以往模样,疑惑的道:“对了,老史最近忙什么,怎么一直没看到。”
程昱立即想到了史阿与曹操曾经同为游侠的老友关系,道:“不太清楚。”
皇甫坚长也不在意的点头,道:“先不管他,蓟县、汉中那边都安排好了?”
程昱点头,道:“安排了,从上到下,百余人,暗点也都建好。”
皇甫坚长伸了個懒腰,打着呵欠,道:“那就没什么事情了,回去睡觉,对了,先生也抓紧成家吧,最近日子会比较闲,好好享受享受。”
程昱见皇甫坚长要走,本来想说的话也咽了回去,只是考虑,他是否真的要去大司马府。
他是皇城府的‘军事’,这一点瞒不过曹操,真要去了,太过扎眼。
……
今天,是建安元年的最后一天。
忙碌完朝廷的事,各级官员们都回府,先是家族聚餐,而后纷纷走动,夜深之后,整个洛阳城亮如白昼,喧闹声如沸如荡。
相比于大司马曹府的冷清,丞相荀府就热闹非凡了。
荀彧,钟繇,荀攸,戏志才,陈琳等人齐聚,都是酒足饭饱之后,这会儿抱着茶杯,坐在碳火十足的房间里,笑容轻松的说着大小事情。
家长里短不知道多久,陈琳开了先口,道:“已经是朝休了,还是没有结果,宫里也毫无动静,我有些担心。”
戏志才脸色有些苍白,轻咳一声,道:“宫里确实太过安静了,这不是陛下的性格。”
钟繇看了眼荀彧,道:“陛下每次沉默,都是酝酿某些事情,丞相,没有风声吗?”
荀彧是丞相,即便宫里不透风声,他也有办法听到一些蛛丝马迹。
荀彧沉吟着,道:“这确实不是陛下的作风,但也不用多想。当前要务,就是推行‘新政’,我们按部就班就行,不必多想。”
荀攸神色狐疑,道:“陛下一路巡视,到底见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还是没有查清楚吗?”
戏志才道:“我与那崔钧谈过多次,他避重就轻,似有意隐瞒什么。而且,对于笮融,陛下着实过于宽宥,不见半点怒火。”
笮融搞出那么大的事情,可以隐瞒一时,但朝廷也不是真的瞎了。
告状到廷尉府的,前前后后加起来过百,御史台那边也查到不少罪证,可始终没有什么进展。
如果是以前,那是因为笮融大肆行贿,从洛阳到地方,都被堵住了嘴。可宫里那位陛下知道了,他们这些人也查了个仔细,为什么还是推进不了?
荀彧,钟繇,荀攸三人是心知肚明,能够阻碍他们的,也唯有宫里那位陛下。
可是,陛下为什么要庇护笮融?
那可是一个披着仁慈外衣,假作圣佛,实则无恶不作,杀人如麻的恶魔!
钟繇喝了口茶,道:“依丞相所言,我们按计划行事即可。陛下真的要是有新动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
对于宫里那位陛下,他们又能如何?
陈琳见状,道:“那,尚书台的会议该怎么办?王景兴固执己见,要将预算绑定到‘政绩考核’,陈宫,皇甫坚长许攸等人要钱要官,九寺那边对进一步改制颇为抵触,这样争执下去,即便开朝了,一时半会儿还是定不下来。”
朝廷有争执,不是一天两天,或者说,历朝历代,就没有不争执的时候。
也不是作为丞相的荀彧不能做出决定,而是荀彧不希望展现‘颍川党’霸道的一面,尽可能的希望维护朝廷的团结氛围,一直以大议协商为主。
但这一大议,六曹九寺的官员们就没有客气的,一个个阐述他的计划,要钱要粮,更是有人刻意使绊子,要求将各种大小事情与其他事情混为一谈,进行捆绑,以此争夺更多好处。
陈琳的话音落下,众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察觉到突然的安静,五人抬起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在以往,朝廷出现争执不下的时候,宫里都会及时干预,做出决断,极少出现让朝廷陷入眼下混乱这种情形。
但宫里,就是没有出手。
那位陛下自从巡视归来后,仿佛换了一个人,对朝廷事务的兴趣仿佛消失了一样,任由朝廷‘自由发展’。
“朝休期间,可以再谈一谈。”荀彧道。
荀彧这个话,并没有让其他人感觉到安心。
朝廷里那些人,没有一个是吃素的,或许是权势上比不过‘颍川党’,但论及他们的背景,没有一个人是简单的。
比如王朗,作为‘杨党’的领袖,根基深厚,朝廷内外的影响力怕是要胜过颍川党。
陈宫,皇甫坚寿,田丰等人不用说,那是属于宫里的人。
而许攸这个刺头,明显有恃无恐,纵然与宫里没有什么亲近,可显然也有足够的气。
而如孔融等人,他们的关系网同样错综复杂,孔融与蔡邕同为当世大家,关系莫逆。
这些人,都是能够在丞相值房大吼拍桌的,并不是‘颍川党’可以随意拿捏的人。
荀攸双眼微睁,强压怒气,道:“我看,是该拿个人立威了。”
戏志才心中微动,道:“许攸?”
荀攸冷哼一声,道:“这个人不教训一下,他不知道天高地厚,洛阳城,不是他横走的地方!”
许攸任职刑曹侍时,就展现了他的‘无畏’性格,甚至于要调查他的上司马儁,对其他官员更是肆无忌惮的收集‘罪证’,令洛阳城官场十分厌恶,不约而同的排斥、孤立他。
作为洛阳城最大势力的‘颍川党’,自然深受其害,对他忍无可忍。
“你想怎么做?”钟繇问道。
荀攸见他没有反对,道:“简单,他不是喜欢查案吗?我就给他案子,让他查个高兴!”
戏志才嘴角下意识的抽了一下,他是从御史台调任廷尉的,深知查案过程的复杂与艰辛,真要对许攸进行足够的设计,怕是能将他耗死在其中!
钟繇微微皱眉,这种手段,有些上不得台面。
虽然往往很好用。
“好了,”
荀彧打断了他们,道:“不要节外生枝了,具体的事情,我来做,我会在开朝第一天定下所有事情。”
陈琳闻言,连忙道:“丞相有把握。”xiumb.com
荀彧点头,平静的道:“大司马府那边,你们怎么看?”
众人有些犹豫不定,荀彧,真的能轻松搞定朝廷那些人吗?不满足他们的胃口,他们会在尚书台会议厅服输?
见荀彧转移话题,众人不好追问,钟繇道:“他的那些要求都是合情合理的,没有什么过分的。”
曹操其实没有要求什么,主要是补充尚书台官缺,二是对于‘军改’的一些计划,需要尚书台配合。
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的,主要职责在兵曹。
荀攸有所怀疑,道:“就是太过合理,反而不合理。”
陈琳,戏志才等人知道,荀攸对曹操异常警惕,多年来一直企图将曹操送入大牢问罪,因为宫里的庇护未能成功。
荀彧对荀攸微微点头,道:“我也觉得,公达,你找机会去见见大司马,给他多一些。”
荀攸顿时笑起来,道:“好,我来办。”
“其他的就先不谈了。”
荀彧直了直腰板,起身道:“难得朝休,我们聊聊风花雪月。”
众人见状,皆是笑着起身。
不多久,再次摆上酒菜,各种酒令在他们之间喊了起来。
只不过区别于普通人的拼酒,他们的胜负则在于诗画,尽显高雅。
在座的没有学问差的,谁也不服谁,热闹声从后院传向前院。
丞相府的家眷、仆从听到动静,都是十分愕然。
他们家主人向来一丝不苟,今天,似有些放浪形骸了?
‘颍川党’巨头在诗酒玩乐,朝廷其他人同样没有闲着,各种关系复杂,你来我往,好不热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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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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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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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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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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