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辩在陈留国写日记的时候,身在并州的曹操,也没有闲着。
太原郡,晋阳县。
曹操与吴景坐在主位上,左手边是并州九郡的太守,一个不落,悉数到齐。
而右边留给郡都尉的席位,全数空缺,一个不在。
大汉朝内陆的州郡县,一般由主官领全权,也就是行政、兵权、司法一体。
而在边关各郡,往往设郡都尉,领兵权,以应对敌人袭扰。
而并州在经历羌人叛乱、匈奴袭扰等事件后,九郡都设郡都尉,也就是说,并州的兵权,实际上在各郡都尉手中,而不是州牧或者太守之下。
曹操拉着众人坐下,添了座位,换了菜肴,曹操坐在主位之上,与九位郡都尉谈笑风生。
而‘治粟都尉’本就是京官,位卑权重,随时能在朝廷里升迁。
包房里,九位郡都尉已经喝的面红耳赤,话头也没了把门。
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瞪着大眼,怒声道:“想当年,我在上党,就挡在陛下面前,匈奴人箭矢如雨,老子愣是一步没退!后来陛下还拍着我肩膀,说我不错。”
热闹喧天的包房里,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转头看向龙行虎步而来的曹操。
何颙的下场,着实令人震惊。
吴景脸色不好看,心里担心曹操引出祸端来,到时候他要背黑锅,瞅着眼前的九位太守,越发的不顺眼,冷哼一声,道:“我知道诸位郡守有话说,不过,本官的丑话说在前头,‘新政’旨在消除弊政,安民强国,是利国利民的国策!我不管伱们有什么心思,我奉劝诸位,收一收你们的心思,至少在外面,你们都要给本官异口同声的支持‘新政’,但凡本官听到有人指摘‘新政’,两面做人,尚书台能罢了何颙,本官也能罢了你们!”
陈列一咬牙,抹掉脸上的泪,单膝下跪,大声道:“曹司马,但有吩咐,末将无所不从!”
曹操直接抬脚,向楼上走去。
曹洪,曹昂对视一眼,暗自松口气,心里对曹操的手段,大为佩服。
而曹操立在原地,将一切尽收眼底。
尚书台拟将并州九郡九十八城合并为六郡五十九城,这一下子就少了三个太守,三十九个县令,这‘少’谁,以及‘少谁的人’?
这也是九位太守不得不来的原因。
吴景瞥着空缺的九个位置,忽然的笑着道:“曹司马,或许是诸位都尉有要事耽搁了,不如我们就开始吧,不等了。”
凳子椅子盘子的各种声音响起,有人稍微清醒的站起来,惶恐的向曹操抬手见礼道:“曹司马。”
因为,当年在上党城墙下,刘辩就是这么对他说的!
曹操双眸平静异常,道:“按照大司马府的计划,将收各处兵马,归于朝廷统辖,驻兵雁门,太原。九位郡都尉正在饮酒,本司马去会一会。”
一众人对曹操顿时又敬又畏,俯首听命。
张起神色意动,忍不住的要站起来,余光又忍不住的瞥向‘老陈’。
曹操将张起的表情尽收眼底,笑容不减,越发朗声的道:“陈列,陛下在宫里,时常提及你,说你当年十分英勇,挡在他前面,悍不畏死,想你不怕耽误你的前程。”
本来忿忿不平的张起顿时双眼大睁,道:“我的同族子嗣,真的能入太学?”
九个太守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位新任的州牧以及大司马府的右司马曹操,心思浮动不止。
曹操笑容和煦,进了包厢,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大声笑道:“都坐,曹操不吃人,今天曹操,是给诸位送好消息来了。”
“陛下!”
吴景顿时满面正色,一只手按在曹操的手背上,道:“曹司马,切勿恼怒,各郡都尉领兵多年,关系复杂,一旦强来引发不测后果,你我皆承担不起!”
一众人忍不住的窃窃私语起来,如果不是还有所顾忌,对这位新任州牧不了解,他们怕是要当场自荐以及举荐门下了。
其他人顿时深有同感,同情张起的同时,也对曹操升起了无穷的恼恨。
也有人借着酒劲,摇头晃脑,仿佛没听到。
他们能接受辞官,无非坐等风向,随时可以起复,可被打上了‘佞臣’的标签,不止自身仕途断绝,还会连累宗族!
曹昂见着情势急转,不由得焦急起来。
这是他们万万不能接受的!
吴景见他们这个态度,神情稍缓,淡淡道:“不过,诸位也放心,合并郡县,我会尽量照顾诸位,各地空缺的太守,县令之位众多,本官可以亲自举荐,为诸位以及门生故吏谋一个好前程。”
“是。”小吏应着,从侧门退走。
“末将也是!”张起急忙紧跟着。
曹操面无表情,坐着不动,目光直视着门外。
“还要查我们的粮草,他凭什么!那些钱粮,是老子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老子贪了一粒了吗?他曹操,给过我半点吗?”
曹操立即上前,用力搀扶起他,拍了拍他的胳膊,沉声道:“大丈夫,怎能哭哭啼啼?曹操四十多了,才有微末寸功,你还比我年轻几岁,怎可自暴自弃!?”
“起来!”
吴景神情微变,不动声色的道:“曹司马,这些都是城防兵,非要事不得调动。这小变故是指……”
九位太守相互对视,神情各异,谁都没有吭声。
陈列脸色骤变,猛的坐起来,急声道:“陛下陛下,真的提及我了?”
张起出身庶民,熬了一辈子,积累了无数战功,才得到了雁门郡都尉一个官职,可到底是庶民,不能荫蔽同族子嗣。
陈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洛阳方向,哭声喊道:“微臣,愧对你的栽培,至今寸功未见……”
他们要为自己争,也得为底下的人争!
九人瞬间双眼亮起,神色意动。
曹操笑容更盛,道:“说了,你当时在城墙下,还拍着你肩膀,要你好好干,将来封个侯什么的。”
“末将愿听命!”
曹昂,曹洪脸色难看,几次要上前教训这些人,都被曹操伸手给拦住了。
曹操站在众人身前,大声道:“本司马也是领兵之人,岂能不知你等困苦?只要有本司马在,不敢说列将封侯,但官升三级,绝无问题!”
‘老陈’得意的冷哼一声,道:“当时陛下是怎么被匈奴人围在上党的,还不是那曹操引过来的,当时我觉得他居心叵测,现在看来,果然是个奸佞!”
曹操神色不动,道:“调过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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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久经战阵,也算是宿将,从他口里说出的战事,从跟随皇甫嵩征讨黄巾军,再到抵御羌人,而后是平定青州黄巾,收服黑山军,征讨董卓。
吴景看着他的背影,神情逐渐凝重,与一旁的小吏低喝道:“去,盯着他们,有什么动静,立即来报!”
曹操坐在那,佁然不动,微笑着道:“张起,豫州那边,缺一个老成持重的郡都尉,俸禄翻倍,还有宅子。雁门苦寒之地,何必久待?你到了那边,同族子嗣,入太学,优者先入仕。”
曹昂回头看了眼,道:“最多半刻钟就到。”ωωω.χΙυΜЬ.Cǒm
这些官职,可都有大好处,州都尉仅次于州牧,这可是要职,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升任州牧或者步入朝廷。
这些人可是并州大老粗,常年凶野惯了,并无规矩,加上喝了酒,一个不好,他们三人都得交代在这里。
‘老陈’没有站起来,自顾的倒酒,冷哼道:“好消息?能有什么好消息?要我们的兵,要我们的钱,要我们的粮,就差要我们的命了,好消息,是现在就宰了我们?”
曹操却是微微一笑,大步上前,朗声道:“诸位都在这里啊,倒是让曹操好找。”
蹬蹬瞪
九位郡都尉瞬间心神凛然,齐齐抬手道:“下官领命!”
吴景为代表的江东势力在朝廷有崛起的迹象,众人心里多少有些安慰,没有之前那么紧张忐忑了。
“自武帝设五原郡,我王家世代驻守,抵御了匈奴数百年,他曹操,凭什么要将我们调走?五原郡有失,他曹操担得起责任吗?”
刚走上楼梯,曹操,曹昂,曹洪三人耳边便传来了种种喊叫声。
吴景见这一棒一枣很有用,面上带着一丝笑意,道:“还有,根据新规,州都尉统领州城防兵,位仅次于本官,有意者或者贤者尽可向本官自荐或者举荐。以及州、郡、县治粟都尉,可直通朝廷,位卑权重,有意者或者贤者,自荐举荐皆可。”
何颙不是辞官了事的,而是被羁押在鸿胪寺,他反对‘新政’的态度逐渐传出,朝野之间,俨然将他打入了‘佞臣’的行列!
……
另一边,曹操来到了一处酒楼,站在楼下,狭长双眼闪动着冷色。
“多谢使君。”九人闻言,不管信与不信,还是抬手,语带感激的道。
曹洪暴脾气,冷声道:“他们在这里大吃大喝,让司马在那边苦等,还慎重什么,直接全抓了,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不知道过了多久,曹操双眼微睁,道:“时间过半了吗?”
吴景开口说了一句之后,便没有了动作,如老僧坐定一般,不声不响。
这些人一个个喷着酒气,肆意发泄着对曹操的不满。
晋阳官衙内。
一众人各有心思,正襟危坐,实则余光都在曹操身上。
曹操起身,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径直离开了大衙。
曹操嗯了一声,转头与吴景道:“吴使君,按照规矩,你领州、郡、县兵总两万人,应该足以应对一些小变故吧?”
朝廷明摆着要将兵权从朝廷或者说尚书台转向大司马府,原本就是一道公文事,可各地郡都尉都有抗拒的理由,一则,他们在边塞自由自在惯了,不愿接受朝廷的‘严苛法度’。二,他们向来以州牧为首,现在突然要向突然冒出来的大司马府、兵曹领命,‘很不习惯’。第三,一旦脱离地方复杂的关系网,他们就是无根之萍,难以立足。
曹操不吭声,其他人也不好说话,只能看向吴景。
曹昂心里担心,却也紧跟着。
‘军政分离’是关乎兵权,与他们无关。可吴景这位新州牧在这里,提醒他们,还有一件事与他们有关——合兵郡县。
“啊,我想起来了,老陈是禁军出身,常年跟在陛下身前……”
有这两人打头,其他人哪敢犹豫,纷纷跟着跪下,齐声的‘愿听命’。
“父亲!”曹昂咬着牙低声道。
‘我能帮的都帮了,我还要在并州待,可不会为你曹操得罪人。’吴景心中笃定,是以没有再出言帮衬的意思。
兵者,国之大事,一举一动都要小心谨慎,一旦兵变,天下震动。
陈列顿时知道,曹操说的真的。
“不错!曹操要收我们的兵权,要我们去驻地接受训练,凭什么?老子从军的时候,他曹操还不知道在哪里撒尿和泥呢!”
陪他坐着的,还有雁门郡都尉张起,他一饮而尽,猛的将酒杯重重砸在桌上,怒声吼道:“我守雁门三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朝廷怎能这样对我?”
曹昂跟在他边上,犹豫再三,还是低声道:“父亲,还须慎重。”
曹操左侧还侍立着曹洪,曹昂等人,两人脸上隐有怒色,强忍不发。
‘老陈’一杯又一杯的喝着,对于曹操的话,无动于衷。
曹操不说话,吴景也不说话,其他人就更不敢吭声了。
吴景越发满意了,摸着胡须,心里颇有些踌躇满志。
曹操面无表情的走了上去,来到了二楼,余光一瞥,就看到不远处的包房里,觥筹交错,喊叫声如雷。
曹洪立马上前,沉声道:“回右司马,过半了。”
一连串的战事讲下来,直到深夜,包厢里依旧灯火通明,谈笑声不绝于耳。
一众人还在艰难醒酒,对于曹操的‘好消息’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是盯着曹操,脸色通红,目光闪烁。
吴景听到消息,大感意外,疑惑道:“传言曹操是鲁莽之辈,怎么会有这般手段?”
曹操用一顿饭就收买了九位郡都尉,这样的手段,可不是鲁莽之人做的出来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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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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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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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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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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