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府。
皇甫坚长身体好了不少,但最近极少出门,因为他兄长皇甫坚寿回来了。
他拿着笔,趴在桌上,满脸纠结,忽的扔掉笔,烦躁的道:“算来算去,还是差了一半!”
他欠了刘辩一万万钱,现在只筹集到五千万,到时间不能如数缴纳,他与他爹就得充军戍边了。
砰
突然间,窗户被推开,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
皇甫坚长吓了一跳,转头看去,就看到黑乎乎的史阿,艰难的躺在窗边,脸上都是血的看着他。
皇甫坚长面露惊色,连忙跑过去,看了看窗户外,连忙关上,蹲下看着史阿小腹都是血,心里有些慌,嘴上道:“你怎么活着回来了?”
史阿耷拉着眉头,强忍身上疼痛,道:“从那狗贼嘴里拷问出一点事情,我得告诉你,不能带进棺材里。”
皇甫坚长歪头听了听外面的动静,道:“你不会把人引过来吧?我要是死了,伱告诉我也没用。”
史阿嘴唇发白,气息短促的道:“不用担心,那些废物追不上我。我说,你听着,有人矫信给并州牧董卓,命他率兵入京除贼勤王。还有,有八十万万钱以及众多宝物,被悄悄运出城,我追踪了两日,没追踪到。”
“不是,”
皇甫坚长急了,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谁找你干的,你找谁去啊!”
他就是一个混吃等死的纨绔,这样大秘密,告诉他,不是要害死他吗!?
史阿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道:“这京城里,我认识很多人,但是到了最后,我发现我谁也信不过,我只信你。”
皇甫坚长愣住了,静静的看着史阿。他从小到大,一事无成,就没人看得起,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说‘我只信你’。
他愣神的功夫,史阿头一歪,倒了下去。
“喂喂,你别死!”
皇甫坚长神情惊恐,拍着史阿的脸,猛的醒悟过来,将他放平,脱掉他身上的血衣,转身就找来一堆药,绢布之类。
他近来这段时间,最不缺就是这些了。
皇甫坚长也不敢喊人,手忙脚乱的给史阿急救,又是掐人中又是拍脸,又是清创又是敷药,忙活了好半天,居然让他把史阿给救了过来。
史阿仍旧昏迷不醒,但呼吸已经正常了。
“他爹娘的,累死我了!”
皇甫坚长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满手,浑身是血,爬起来给史阿抱了床被子,然后去清洗。
洗干净后,他站在紧闭着的门后,看着门板,好像能看到外面一样,暗暗咬着牙,神情挣扎,好半晌,瞥向史阿,恨声道:“反正我筹不到钱也是死,索性就帮你个忙,将这件事捅破天!”
他原本只是一个自认为有德行的纨绔,但是他今天,决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一句话,做一件大事,冒一次大险!
皇甫坚长换了件衣服,将史阿藏好,拄着拐,打开门,瞒过所有人的出了府。
宫里。
刘辩与袁隗相谈甚欢,已经聊到了吏治方面。
袁隗虽然明知刘辩是故意拖延时间,是要困着他,但他也无可奈何,只能陪着刘辩。
“十二常侍乱政,贪污索贿横行,”
刘辩喝了口茶,道:“但这也并不表示,所有人都是被迫的,地方上且不说,就是朝廷里,买官卖官已是公开的买卖,明码标价,除了朕这个位置,几乎就没有买不到的……”
袁隗躬着身,脸上不漏一丝情绪,作恭听圣训状。
“卿家以为……”
“陛下。”
刘辩话音未落,潘隐急匆匆跑过来,站到了袁隗身前一点,脸上都是紧张之色。
刘辩笑着站起来,道:“卿家稍坐。”
袁隗躬身抬手,眼神里却凝重不已。
‘快两个时辰了,即便有事,也应该有结果了吧?’他心里暗道。
刘辩带着潘隐走出二十多步,看着小亭子里,灯火中的袁隗,与潘隐道:“什么事?”
潘隐连忙向不远处招了招手,听着脚步声,道:“陛下,皇甫坚长进宫了,他说那日羽林军杀那么多人,是有人花钱,故意让羽林军灭口,抄没的那些钱财,已送被出京。并且,有人矫信,命董卓率兵进京除贼勤王!”
刘辩猛双眼怒睁,这可是他一直防备着的事情!
旋即,他余光看到皇甫坚长一瘸一拐的来了。
刘辩上前两步,迎着皇甫坚长,低声喝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皇甫坚长本就心惊胆战的入宫,看到刘辩的神情,噗通伏地,道:“小人说的千真万确,若有虚假,愿死在刀兵之下!”
刘辩眼角直跳,心头震动非常,旋即又快速平复下来。
羽林军那日杀那么多人,是故意灭口,他能猜到,也不算奇怪。那些钱财,他虽然在意,却也不足以令他动容。
真正令他愤怒的,是有人企图命董卓进京!
继位那天的宫变,他就下过明旨,没有他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发文向地方调兵!
刘辩深吸一口气,压住情绪,盯着地上的皇甫坚长,道:“矫信?矫谁的?”
问完,刘辩就后悔了,这是一个蠢问题,还能有谁?!
“小人不知。”皇甫坚长脸贴在地上,嘴唇都在发抖。这样的大事,他以前是躲着走的,这一次,真的是拼了老命,来到皇帝面前揭发。
刘辩面无表情,转过身,看向小亭子里的袁隗,心里道:朕那个舅舅真的是愚蠢啊,被袁家这样玩弄在股掌之上,怕还是懵懂不知!
冷静了一阵子,刘辩算着时间,道:“差不多了,传大将军、司隶校尉入宫。”
“陛下!”
这时,小白脸模样的左栗急匆匆跑过来,见四周没有外人,连忙上前低声道:“河间来消息,说是,有人要谋害太皇太后!”
刘辩看着他,拧着的眉头慢慢松开,紧绷的脸色渐渐变得面无表情。
左栗心里一慌,猛的道:“是,小人这就去查。”
刘辩没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宫外。
有胆子,有能力,有动机谋害董太后的,当今天下,只有三个人:他,何太后,何进。
他没有,何太后要是想,就不会放走董太后。
那就只剩下一个人了。
刘辩也想起来,历史上的董太后,就是被何进毒死的。
这个舅舅,愚蠢又狂妄!
“也好,就今天吧。”
刘辩自语一声。
潘隐听着,心头如有惊雷,头皮发麻。
没有人比潘隐知道的更多了,‘就今天吧’这一句,令潘隐感到恐惧。
左栗自然不懂,但他感觉到了气氛有些诡异,他神色变得小心,大气不敢出。
“小人,小人告退!”皇甫坚长颤声的道。
刘辩收回思绪,瞥了他一眼,道:“去吧,有空再找你。”
皇甫坚长腿一抖,爬着这倒退,站起来,掉头就跑。
刘辩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在那之前,还得做些准备。”
原本,他没打算今天就对何进动手,但这些事情发生了,他就不打算继续容忍何进了。琇書網
虽然仓促了一些,但也不会出大乱子。
刘辩看向小亭子里,如同寻常老人的袁隗,目光微闪,道:“有他在,有乱子,也好收拾。”
心里仔细又推敲了一遍,刘辩轻吐一口气,道:“派人盯着太后寝宫,有什么异动,立刻来告诉朕。”
大汉太后,就没有不临朝称制的,何太后同样有这个心思,再者说,刘辩要对付的,是她的胞兄。
“是。”潘隐语气发颤的道。
刘辩继续道:“等大将军入宫后,命蹇硕,持朕兵符,戒备皇宫。”
“是。”潘隐越发小心的道。
刘辩余光看向左栗,道:“你带人,盯着各大臣的府邸,有任何异动都要详细记录,上报给朕。”
左栗这哪还不明白,他是既害怕又激动,抬起手道:“小人领旨。”
安排好这些,刘辩揉了揉脸,走向小亭子,道:“去吧,记得给三公他们准备些吃食。朕再会会这位袁家大族长。”
潘隐,左栗应着,各有情绪,匆匆离去。
“陛下陛下……”
刘辩还没走几步,潘隐去而复返,神情激动又急切,来到刘辩身后就道:“陛下,到了!”
“谁到了?”
刘辩转头看向他,但看着潘隐表情,脸色骤变,沉声道:“这么快!?”
潘隐道:“是,已经到承明门了。”
刘辩狠狠咬牙,脸角鼓硬如铁。
他等这一天,等太久了!
刘辩连连深呼吸,强迫自身冷静下来,道:“大将军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潘隐顿了下,道:“车骑将军担心有变,以最快速度回京,来不及提前告知,到了城门口,整个洛阳城应该很快都会知道。”
“他做的对!”
刘辩毫不犹豫的说道。
他来回走动,心念急转。
皇甫嵩提前回京,有些打乱了他的安排,没能提前将何进诱进宫。
蓦然间,刘辩神色一定,沉声道:“照计划进行,传他入宫!”
“是。”潘隐应着,就要转身。
“封锁消息,暂时不要让太后知道。”刘辩又道。
“是,小人明白。”潘隐快速应命,匆匆去安排。
何进刚刚安抚好羽林军,回府沐浴,准备进宫,就听到了皇甫嵩带着大军入城的消息。
何进大惊失色,从后堂一路跑到前堂,看着报信的淳于琼大喝道:“谁让他回京的?他带了多少兵马!?”
何进虽然愚蠢,却也明白,若是突然有不是他所控制的军队进了洛阳城,那朝廷的情势将瞬间大变!
淳于琼同样惊慌,道:“下官也不知道,他是突然出现的,之前并无奏报,他是拿着陛下的虎符开的城门,现在已经进城了。大将军,这可怎么办?”
何进听到‘虎符’,哪里还不明白,气的脸上的横肉一抽一抽,凶狠如狼。
“大将军,陛下派小黄门来传诏,请大将军入宫。”这时,一个家仆进来道。
淳于琼当即就急声道:“大将军,不能进宫!”
何进胸都快气炸了,咬牙切齿,发出哼哼哼的声音,恨不得拔剑砍人,双眼无比的阴沉。
他很清楚,他的大外甥瞒着他突然调皇甫嵩率兵进京,不是为了别人,就是要对付他!
但何进不明白,刘辩明明是他扶上去的,他是刘辩的亲舅舅,为什么刘辩就是与他过去,处心积虑的要对付他!
“进宫!”
何进想不通,大吼着,快步往外走。
他要去找刘辩问个清楚!
这时,荀攸从外面进来,看着何进就道:“大将军,进宫后,切莫多言,一切听候陛下意思,万不可争执,或有转圜!”
何进本就不喜欢他,这个时候更听不进去,直接怒气冲冲的走了。
淳于琼要追,却被荀攸拉住,道:“陛下召见,大将军怎能拒绝?”
淳于琼心里害怕,嘴角哆嗦着道:“那,这,可是……哎!”
马车里,何进手握佩刀,脸角抽动个不停,双眸血丝充斥,简直要择人而噬。
何进进宫没有任何阻碍,被内监领着,一路直奔刘辩所在的小亭子。
他铁硬着着脸,一路上旁若无人,脚步飞快,已然愤怒到了极致。
刚走近亭子,何进看到了刘辩,眼里根本就没有袁隗,直接怒吼道:“刘辩!你到底要干什么!我是你亲舅舅,你是我扶上去的,没有我,哪有你的今天!你要对付我!”
袁隗早就看到了何进,见他还在,心里本来稍松,但听他这一开口,就知道要坏!
刘辩坐着不动,慢悠悠喝了口茶,头也不抬的道:“大将军,就凭你这句话,就足够夷你三族的了。”
何进进了亭子,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刘辩,气的脸色扭曲,大喝道:“是我扶你坐上皇位,你却要夷我三族,这天下有这样的外甥吗?没有我,你能控制的住朝廷吗?没有我,你能对付得了那些人吗!?”
袁隗见着何进这样,心里叹气摇头。
这个人,是怎么成为权倾天下的大将军的?
刘辩站起来,与他对视。
何进刚要说话,忽然有七八个禁卫扑过来,将何进死死按住,按跪在刘辩身前。
何进剧烈挣扎,喝道:“放开我!放开我!刘辩,我是你亲舅舅!”
刘辩面无表情,俯视着他,任由他喊叫,淡淡道:“舅舅,你被罢官了。”
大吼大叫的何进猛的身体一颤,抬着头,双眼无比吃惊的看着刘辩。
他愤怒,从在府里一直愤怒到这里,一直想着质问刘辩,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什么后果。
直到刘辩的这一句‘舅舅,你被罢官了’。
他才猛然惊觉,他这个外甥,是真的在对他动手!
旋即,他双眼怒睁,拼命大吼道:“刘辩,我是你亲舅舅,我是你母后的胞兄!太后,太后,我要见太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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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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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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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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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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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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