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5月1日,星期天上午。
没有夹道欢迎,也没有表彰,仿佛之前匆忙地奔赴灾区,此时就应该悄无声息地回来。
张和平与赵医生等人在首都玄武医院下车后,他就把胸前的大红花,塞进了半瘪的战术背包中,然后抱着背带断了的小药箱,淋着毛毛雨,缓步朝家走去。
看着街上欢度五一劳动节的人们,张和平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一个多月,张和平跟着赵医生他们,一直待在那边的医疗区。
从最初的危房,到后来的帐篷,再到新修的医院楼房,张和平他们治好了一群又一群的伤员。
最后,若不是为了那群孩子不被截肢,张和平早就走了,哪会陪着赵医生在那边教年轻医生……
昨天下午,他们一行人坐车离开隆县时,受到了人们自发组织的送行,这才让张和平的心中好过一些,感觉这段时间的辛苦没有白费!
车子出了城,田野里绿油油的一片,充满了希望,早没了当初的满目疮痍。
只是,现在是5月了啊!
隆县那么强烈的地震,集全国之力,在短短一个多月就恢复了。
可是,接下来的风暴……
“小三!”
“姥爷这个月来得这么早呀!”张和平朝坐在正房门口台阶上抽旱烟的马常明招呼了一声,还抬手摸了一下跳起来的来福狗头。
就在张和平跟院子里几人打招呼时,母亲马秀珍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拉着张和平左看看、右看看,嘴中还在嘀咕,“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能有什么事!”张和平笑呵呵道:“妈,你先帮我烧一锅水,烫一下我的衣服和背包,惹上虱子了。”
张和平回到7号院时,朝右边窗户下正在给人补鞋的老张打了声招呼,然后就径直进了院。
“你怎么把红花拆了!”马秀珍见红布已泡水,无奈拿来另一块肥皂,在一旁帮着给衣服抹肥皂。
张和平这话一出,原本想过来帮着洗衣服的大表姐马丽莉,尴尬地站在了张和平身后。
“丽莉,烧一锅水!”马秀珍这么久没看到儿子了,岂会松手,不像张兵那个玩深沉的家伙,这会还坐在门口守鞋摊。
然后,他就愕然发现,大舅和大舅娘也来了,周家老大周成文也在。
“嗯!”张和平应了一声,将药箱放到门口右边过道上,背包丢在药箱上,然后进屋找了一套短衣,就进卫生间冲冷水澡去了。
张和平将背包丢到洗衣槽,从中拿出一朵大红花,还有一套白衬衣、蓝色长裤,对马秀珍笑道:
“出去辛苦一个多月,就给了我一朵大红花,还分了一套换洗衣服给我,奖状都没给我一张,嘿嘿……”
姥爷马常明愣了一下,喜道:“三娃子回来了!”
这两个月,让张和平最难受的,不是食物,而是洗澡问题。
“大舅,你们堵在院子里干嘛?怎么不进屋里坐?”张和平疑惑问了一声,随手将换下来的衣服丢在左边洗衣槽里。
最初那一個月,找不到多余的水洗澡,他感觉自己都馊了,还被传染了虱子,戴帽子都没防住,最后不得不剃了光头。
马秀珍刚想去接大红花,却不料儿子张和平将大红花拆成了一条红布,丢进了洗衣槽,打开水龙头,开始抹肥皂了。
“留着又没用,还沾了虱子,不如洗出来做成红头饰,大表姐和二姐嫁人的时候好戴。”
“爸,我回来了!”
这不,他在卫生间洗完澡后,又拿了一套短衣服和几张毛票,跑去剪了个寸头,然后又跑到澡堂里泡了一个钟头,才回家。
马秀珍看了身后的侄女一眼,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这臭丫头都怀孕了,你还想着她嫁人。”
“啥?”张和平丢下肥皂,水龙头下洗了手,在身上擦了擦水,他就抓向了大表姐马丽莉的左手腕。
“没有怀孕呀!”张和平疑惑的看了母亲马秀珍一眼,又看了一眼脸蛋红彤彤的大表姐,然后又看向了院里的姥爷他们,
“医院检验单上写的有……”马秀珍疑惑地看向马丽莉。
马丽莉羞赧道:“那单子是成文找人开的,他让我不说……”
“好呀!”马秀珍生气了,一手肥皂泡指向马丽莉的脑门,“把你养这么大,你还学会跟外人串通骗自家人了!”
“你知不知道,我听到你怀孕的事后,气得我整晚都没睡着觉,想着该怎么给伱爸妈交代。”
张和平拍了拍马秀珍的后背,问道:“什么时候的事,陈姨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马秀珍瞪了大侄女一眼,“200块彩礼钱都收了,三转一响嫁妆都放到那边东厢房去了,就等你回来吃席、发喜糖了!”
张和平皱眉问道:“结婚证呢?”
“我在街道办给周成文报了个虚岁,就把结婚证领回来了!”
“哦!”张和平看向坐在东厢房窗下台阶上的大表姐夫周成文,“他的工资呢?”
“不用替她操心了,你陈姨说,以后让这个臭丫头管他们两口子的钱。”
张和平去瞅了一眼厨房屋顶,只剩6条腊肉、1只兔干、1只风干鸡,其他的估计捐了。
张和平想着即将到来的风暴,决定尽快处理完大表姐的婚事,“那就今天中午在我们家简单办一桌,我下午还要赶回学校,之后怎么请客,你们看着办。”
“小三,你做一下菜,我去给你姐打电话,叫他们回来吃饭。”马秀珍说着,就风风火火出门了。
“表姐夫!去把陈姨和你二弟、三妹叫过来吃饭。”张和平戏谑的看着周成文,这小子可能还在得意他开的假怀孕单,却不知他早就成了大表姐的猎物。
周成文一走,马丽莉就默不作声地去洗衣服了。
张和平出门叫老张收鞋摊,回来帮他补药箱的绳带。
然后,他回屋找了个大盆,让大表姐把衣裤、背包丢进盆,接着就把锅里的开水倒进盆里,泡杀虱子!
大表姐和大舅娘进厨房帮忙的时候,张和平忽然说道:“陈姨应该知道你是假怀孕,只是顺水推舟促成了这桩婚事。”
“成文也说,他妈妈可能猜到那是假怀孕单了。”大表姐马丽莉依旧红着脸,“他说要赶在他爸回来前,生米煮成熟饭。”
“你回去的时候,自己去正房书架上拿一本红色语录,从今天开始,每天背一页。另外,缝补摊别摆在院外了,外面只挂缝补摊的牌子。以后受欺负了,就回来说一声,我拆了他的骨头!压箱底的东西,记得藏好……”
张和平絮絮叨叨地说着,却没有耽误他切菜的速度。
母亲马秀珍出去了一会,就赶了回来,一边帮忙,一边八卦灾区的事。
周家四口人来了后,陈姨也进了厨房帮忙,询问灾区的情况。
又等了四十多分钟,两个姐和大姐夫才赶回来。
几家人围着三张长桌拼接的大长桌旁,关起门吃了一顿饭,聊了一会天后,就都是亲戚了。
处理完家里的琐事,张和平带了几件衣服,就直奔学校了。琇書網
接下来,得组织团体活动,才能占据主动。
只是没想到,他在外忙碌一个多月,表扬、表彰什么的,全送到学校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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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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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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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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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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