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和平出门向右,顺着后海岸边溜达。
走过了后海街道办,岸边的四合院就都是四、五进的大宅院了。
张和平之前还在想,住这么大的院子,家里得有多少人。
此时此刻,他想的却是,这么大的宅院,每天会有多少鸡毛蒜皮的事发生。
绕到后海西岸,张和平在一处公厕改造施工地站了会,跟几个之前帮7号院修门房的施工人员闲扯了几句。
继续往南走,遇到几个小屁孩抱着几串葡萄狂奔,后面一个大婶拿着扫帚边追边骂。
张和平走到他们跑出来的那个小院,进门瞧了一下,发现院里的葡萄架上还有几串紫红色的葡萄,便多嘴问了一下,结果院里人不卖。
离开这个二进小院后,张和平忽然像个街溜子一般,见到有院门打开的院子,就进去瞅一眼,接连进了十几个院子,要么是枣树,要么是石榴树。
没多久,就有居民找来红袖大妈,把张和平给堵在了一个小院中。
还好这个红袖大妈认得张和平,她在得知张和平想买葡萄后,就热情地把张和平带到了她家所在的院子,去别人家的葡萄架子下,帮张和平要了两串,分文没收。
尝了几颗别人送的葡萄,张和平的心情好了许多。
至少还有人记得他的好,会给予他回赠。
兜了一大圈,天色已暗,他穿过银锭桥到了北岸,就西行回家了。
张和平将葡萄递给了开门的大表姐马丽莉,然后去了正房。
因为张兵、马秀珍平时住在95号院的前院东厢房,张和平就住到了7号院的正房。
东厢房空着,只有上学期间,马秀珍过来陪侄女马丽莉的时候,才会住几天。
大姐、二姐住在西厢房,大表姐马丽莉说东门房凉快,晚上缝衣服不吵人,就住了东门房。
此时,母亲马秀珍跟两个姐等在正房中,大有一副劝张和平回头是岸的架势。
“弟,你出去后,奶奶就生气去了隔壁,说你不去跟她道歉,她就不进我们家的门。”大姐张招娣被委以重任,第一个发言。
“她今天是不是带了一背篼菜进城,菜在哪里?”张和平随口问了一句,径直走到书架边,拿起最上面的红本本,坐到了旁边的摇椅上看书挂机。
马秀珍她们三个自然知道那一背篼菜在哪,同时也明白张和平想表达的意思,亲疏有别!
“小三,她毕竟是你奶奶,伱爸夹在中间不好受。”母亲马秀珍试图迂回劝阻。
听到这话,张和平就不高兴了,“你的意思,是想让我难受,让他们好受?”
“弟弟,咱妈不是那个意思!”二姐张盼娣急忙说道:“我们是一伙的!是吧,丽莉姐!”
大表姐马丽莉有些懵圈的应了一声,然后把洗好的一盘葡萄放在了饭桌上。
“你们合起伙来劝我也没用!”张和平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连主要矛盾都没搞清楚,把我惹毛了,那就只能分家单过!”
之后两天,没人敢再劝张和平去跟奶奶谢二妹道歉。
30号中午,张和平出门参加了一场班委聚会。
31号下午,他就去学校报名了,不用再烦家里的破事了。
……
新首都十一学校原计划军训一个月的,结果8月2号就变天了,乌压压的云层越来越黑,4号下了一场大雨,却没能冲散乌云,像是在蓄势一般。
8月6号下午,学校广播突然通知放假,让师生回家做好防洪准备。
8月7号上午,首都电台、报纸全面预警暴雨来袭,提醒全城做好防洪准备!
“怎么办!马家屯地势那么低,肯定被淹了!”母亲马秀珍焦急的走来走去,只因刚才的洪水新闻报道中,保定告急!津港危在旦夕!
大表姐马丽莉受二姑马秀珍的影响,也是坐立难安。
“闭嘴!”张和平吼了一声,依旧趴在桌上,在纸上快速计算着什么,“马家屯离山近,只要姥爷他们不傻,这会早躲到山上去了,比我们还安全!”
“可是,他们吃什么啊!他们那里连续下了7天暴雨了!”马秀珍依旧担心得很。
“现在是夏天,山上会缺吃的吗?”张和平无语抬头,大声问道:“前两年,他们连树皮都啃过,会缺吃的吗?”
“你们要是没事干,就赶紧去买一板车木柴回来!”张和平说完,又开始计算了。
大姐张招娣皱眉问道:“弟,不是应该囤粮食吗?”
对于这种傻问题,张和平都懒得回答。
二姐张盼娣扫了一眼张和平写得密密麻麻的几张纸,赶紧将大姐拉走,“姐,我们家不缺粮,反而要担心那么多粮食会不会被水淹!”
母亲马秀珍带着三个姐走后,张和平依旧在奋笔疾书。
“槽!”
张和平悚然停笔,愣了许久……
根据收音机今早播放的气象数据,经过张和平的综合计算,从8月2号至今天7号,首都东部、南部至少有四千多万亩地被淹了!
张兵见儿子张和平愣住了,不由问道:“小三,我们要不要搬回95号院?这里离海子太近,万一涨水……”
“不用!”张和平收起面前的手绘地图,以及一堆草稿纸,“故宫周围都是安全区,以前的皇帝和当官的早就考虑到了防洪、泄洪问题,唯一要担心的是断水断电断火,还有雷击!”
语毕,张和平就关了收音机,把屋外的天线收了。
然后,他跑去厨房,揭开方形水池上的竹制盖板,借助内壁白瓷砖反光,很容易就发现水中生了几条虫子,遂赶紧把水舀到旁边水槽中倒掉,清洗这个用红砖砌的蓄水池。
等蓄水池上的水龙头打开后,张和平又检查了一下厨房里的存粮木柜……没有进老鼠。
考虑到窗户有可能被飞来的树枝意外打碎,张和平将南窗下这排存粮木柜搬到了东、西墙,把西墙的腌菜坛放到了蓄水池左边的砖石碗柜前,东墙这边的木柴搬到了窗下去。
就在他忙碌时,母亲和三个姐买木柴回来了。
张和平在南窗这边招呼,让她们直接从窗户的钢筋竖缝把柴丢进来。
弄完厨房,吃完午饭,母亲马秀珍又焦虑了,还是老家问题。
张和平索性让母亲马秀珍跟大表姐马丽莉出门,去买蜡烛和电池,并把95号院东厢房的钥匙给周家媳妇陈立琴送过去,让他们万一遇到涨水,可以暂住东厢房,顺便帮忙看房。
毕竟,那个东厢房的地基,比隔壁两间耳房高半米。
是夜,电闪雷鸣,7号院张家早早的拉了电闸。
三个姐挤在西厢房抱团发抖,爸妈所在的东厢房还亮着蜡烛。
张和平站在正房玻璃门后,担忧的看着门外摇来摇去的大榆树,生怕它倒了,亦或者断下来一截大枝丫!
好在,大雨很快落下,大榆树不再大幅摇摆,当起了小院的保护伞,减缓了雨水的冲击。ωωω.χΙυΜЬ.Cǒm
第二天,8月8号,雨势未减。
母亲马秀珍被老张指使,披了件雨衣去了一趟6号院,回来说那边的正房、东西厢房都在漏雨。
这是没办法的事,张和平之前就劝过张翠山,要请人检修一下房子,这傻堂哥为了节约钱,没同意!
末了,母亲马秀珍一脸难色地看着张兵,“她还是不肯过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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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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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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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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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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