泱肆没有待在未央宫,而是去了坤宁宫。
从前先皇后在时,长公主就生活在坤宁宫,三日斋戒总有母后陪着,后来徐氏离世,她搬出坤宁宫,但是每年斋戒还是会回到坤宁宫,在那里生活三日。
斋戒的意义就是要在这三日整洁心性,沉心静气,诚心于自己心中所仰。
母后就是泱肆的信仰,她也权当用这三日来好好陪伴母后。
落染早就打点好了一切,在坤宁宫备上殿下这三日所需的起居用品,以及换洗的衣物。
殿下的吩咐,这三日除了用膳,不能有任何人进去打扰。
坤宁宫内,用完早膳,泱肆卸下所有的伪装和一身的礼仪拘束,随意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望着上方徐氏的灵位。
“母后,泱泱好久没来看望您了。”
对于这一世的魏泱肆而言,其实没过去多久,可是对于重来一世的她而言,已经好多年了。
前世忙于四处征战,回京也待不了几日,她大概已经四五年没有踏进过坤宁宫了。
“从今以后,我会有更多的时间来看望您的。”
泱肆把脑袋枕在自己的膝头,偏着脑袋,眼光有些黯,“泱泱没用,这么多年过去,您的模样在泱泱的脑海里愈来愈不清晰了,是不是,您离我愈来愈远了?”
母后离世时,她不过才七岁,随着年岁的增长,真的愈发记不清母后慈爱的脸和温暖的笑。
“母后,您如果在的话,看到我如此对付那林淑妃和小皇子,您是不是会责怪我?可是……可是泱泱真的不想有第二个人住进坤宁宫。”
这里是藏着她儿时和母后的许多回忆,于私心上,她不想让别人来侵占。
“还有,母后,阴差阳错之间,我发现原来,我被人默默守候了十多年……这十多年,是您缺失我成人后的十多年。您可能没听明白吧?泱泱不知该如何同您解释这一切,总之,我不再是从前的我,可我也还是我……”
泱肆笑了笑,“泱泱这一生,有许许多多的遗憾,如今我有了机会弥补这一切,却不是从您开始,您是我最大的遗憾,遗憾没能陪您走过更多的时光。不过您教过我,要学会接受,所以我也很庆幸,庆幸我还有皇兄,还有莫辞……”
“对了,您好像还不知道吧?莫辞啊,他是一个对泱泱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我最近也认真想过,同他相识多年,我到底是何时开始把他藏进心里的呢?是我气息奄奄倒在血泊之中他将我抱起来之时呢,还是他每一次在我面前停留驻足唤我殿下之时呢,亦或者更早,是初见时他望向我的那一刻?总之连我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我会在回宫时,希望他也恰好出现在宫中,我会在无数个生死徘徊之际,脑海里出现他的身影,我会在他出现的时候,忍不住抬起眼去看他……”
等她终于醒悟意识到自己心悦于他,是他一声一声唤她醒过来,可是那时,她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泱肆嘴角的笑,有些苦涩,又有些欣悦,“可是那时泱泱一心只想保家卫国,只想守护有母后在的地方,什么儿女情长对于泱泱而言,都是不应该有的情愫。甚至……甚至连想都不敢去想,不敢去深究我为什么会在意这个人。”
所以前世魏泱肆,所有的事情都拼尽全力去努力争取过,母后和皇兄、皇后之位、国家的安危,她都竭尽所能了,不论结果如何,她都不会有多么的心觉遗憾和懊悔。
唯有江衎辞这个人,是她在家国存亡面前,选择了放弃。
不,她连选择的机会都没有给过自己,她没有选择过他。
所以这是不是,他们前世从未走近过的原因?她知自己肩负的使命,他知她无心于儿女情长。
所以选择在她守候的那一方净土之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等着她回来,哪怕明知不可能会有结局。
一想到这,泱肆就觉得心里很难过。
本以为自己经历了这么多生死,早已经是钢铁般的一个人,没想到,还是因为一个个前世有关于他的梦,而轻易掉下泪水。
儿女情长让人变得坚强,也让人变得脆弱。
宫殿里很暖和,地上并不凉,泱肆侧躺在地上,用手肘枕着头,絮絮叨叨说着,渐渐地有些困意,闭上了眼睛。
魏清诀踏进来时,就见她躺在地上已经睡着了,他去寻了张绒毯回来,给她盖上,然后去焚香祭拜,在一旁的跪垫上跪坐下来。
泱肆不过是因为夜里一直做梦,所以没睡好,现在才会有些迷糊,魏清诀进来的那一刻她就已经醒来了。
她睁开眼,换了个姿势继续躺着。
“皇兄,你怎么也来了。”
魏清诀侧过脸来对她笑:“母后可不止是你的母后。”
泱肆记事起,魏清诀就同她一起生活在坤宁宫,她听母后说,魏清诀的母妃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因意外离世,徐氏念他年幼,怕宫人照顾不周,便将其过继到自己膝下,当做自己亲生的孩儿来对待。
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泱肆也一直把魏清诀当做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兄长。
泱肆呵呵笑了两声,又重新闭上眼。
“是,母后是我们的母后。”
父皇忙于朝政,这世间,只有魏清诀和她同心同感,将徐皇后挂念在心。
魏清诀望着她略显疲惫的脸,关心道:“怎么了?没休息好?”
“唔……”
泱肆哼唧一声从地上坐起来,只是眼睛仍是没有睁开,将额头抵在他的手臂,她孩子气一般道:“冬日屋里太温暖了,总觉睡不够。”
魏清诀满脸宠溺,轻声道:“去床上睡吧,在这会着凉的。”
泱肆心想,她估计真的已经着凉了,才会觉得头晕乏力想睡觉。
都怪莫辞!
哼。
泱肆抵着他摇了摇头,揉乱了额前的发,“醒来了,只是眼睛张不开。”
魏清诀轻笑:“好好好,你只是在冥想。”
泱肆嘿嘿笑,继续靠着他。
时间缓缓流逝,周围静谧美好。www.xiumb.com
有皇兄,有母后的的地方,曾经是泱肆一生的心之所向。
“阿肆。”
“嗯?”
魏清诀看着她,沉默了许久,才状似无意一般低声道:“阿肆与国师关系似乎不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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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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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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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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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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