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声赞扬:“云雾春茶,姑娘手艺精湛,充分发挥了它的价值,口齿留香。”
陆绾儿笑,又指着她们面前的一道点心:“娘娘再尝尝这个桃花酥,与清茶可是绝配。”
梅妃依言捻起一块桃花酥,以袖遮面,送到唇边尝了一口。
随即点头道:“不错,竟与以往吃过大为不同。”
薄皮酥脆,里面却是软糯香甜的,包了枣泥,混着新春初开的嫩桃花,芬香四溢。
“是吧?”
陆绾儿眼睛亮亮的,“这是我家乡那边独有的,京上可没有呢!”
梅妃用手绢擦嘴,动作文雅,因为生病的缘故又透着些弱,“姑娘的家乡在何处?”
“西北,桃疆。”
陆绾儿道,往她杯中添茶,“不知殿下前年在西北时,可曾去过桃疆?”
泱肆慢慢品酒,眼睛看着外面,蹴鞠场上的赛事就快开始了,愈来愈多的人围过来,闹腾腾的。
她喜静,未央宫从来没有这么多人过。
“去过,桃疆很美,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
她确实是去过桃疆,但不是前年去的,而是上一世后来的几年去的。桃疆在西北往下一些,战火曾经蔓延过去,几乎要将桃林烧成灰烬。
她此刻好像明白了陆绾儿的用意,所以便顺着往下接。
梅妃只知有个姑娘三日后要嫁与丞相之子为妻,暂住在未央宫,但并不知这姑娘的来历。
看她善于茶艺,还会做糕点,言谈举止端庄大方,以前应当是个大户人家的姑娘,怎会只身一人出现在京上,还以未央宫为娘家?
似乎是看出了她脸上流露出来的一丝疑惑,陆绾儿解释道:“我很早就失去了双亲。”
提及往事,陆绾儿没有露出十分悲痛的表情,只是语气低了一些,“我来到京上,是想见一见殿下,因为多亏了殿下,桃疆才能始终保持它的美丽。”
西凉的公主就在她们旁边,她没有直接提到出关于前年征战的字眼。
泱肆想起来,建北二十六年,也就是前世在战胜西凉国之后的那一年,她回到京上,那个从无交集的慕家二公子突然进宫求见她。
他看上去不算好,神色黯然,比以往更加淡漠,呈给她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只说了一句话,她让我转交给殿下。
那时泱肆不甚明白,打开木匣,里面躺着一块玉,上面精雕细琢一个“季”字。
桃疆季家,前朝功臣,新朝建立之后,退隐桃林。
父皇曾多次派人前往桃疆请季老出仕,重返朝堂而被婉拒。
后来她经过桃疆,曾去寻过这个季家,得到的消息是,整个季府老小三百余人,早在多年以前,一夜之间被屠杀殆尽,血水染红了整座山的桃林,山上的泥土浸润着鲜血,往后的每一年,那座季府坐落的桃山,开出来的桃花都是血红色的,诡异又妖艳。
泱肆收到那块玉时,陆绾儿与慕蔺早已和离,陆绾儿不知所踪,再也没有出现在京上过。
她为什么要将家里人留给她的信物给了自己呢?那应该是她的念想才对啊。
真的是因为自己五年抗战,击退西戎,保下了她的家乡吗?
这边,陆绾儿同梅妃热络地聊起来。
“娘娘来自江南?想必江南景色也一定很美吧?”
陆绾儿不掩眸中的憧憬之色,“只是在书上读过,烟雨江南美如画,还未曾亲自去看一看呢。”
提及故土,梅妃脸上的神色更柔和了一些,“是啊,很美,陆姑娘有空,定要去体验一番。”
“当然。娘娘有机会也要去桃疆看看,那里也很美呢!”
陆绾儿语气轻快,叹道:“人间处处是美景啊……”
梅妃脸上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自言自语一般喃道:“是啊,人间不只有江南。”
可她的心中,只有江南。
“有时候我总是嫌生命太短,怕短得不能连同亲人份的一起活完,怕短得不足以替他们看完这世间美景。”
陆绾儿轻声感慨,说完很是满足地饮下一口清茶,望向外面即将开始的比赛,“幸好,至少还能看见今日的暖阳,和精彩的蹴鞠。”
外面人群骚动,是大皇子和国师大人一起来了。
泱肆将魏清诀安置好,坐在太阳晒不到的地方,然后和江衎辞坐在另一个伞蓬下。
她照例要问一遍:“想不想我,见到我开不开心?”
他一一回复:“想,开心。”
这两日出太阳,大部分是因为春天本就会有太阳,而不完全是受他的影响。
泱肆心头还是高兴的,他对天气的影响程度愈小,就证明他愈可以一直待在京上,再不用像以前那样,逃到一个无人的、冰冷的地方,过着日复一日的孤单生活。
场上比赛开始,泱肆趴在江衎辞的膝头,一面吃东西,一面观察外面攒动的人头。
十二个人分成两队,沐佑自然是带着白玉在一队,才开始没多久,就在白玉的配合下,带着队员连连拿下了好几分。
狐狸蹴鞠确实是闻所未闻,此时人群里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江衎辞垂眸,小姑娘黑丝如瀑,因着咀嚼的动作脸颊一动一动的,一双大眼四处张望,像只小松鼠。
他没忍住用食指戳了戳她的脸颊,“在看什么?”
别人都在看蹴鞠,她却不知在找什么。
泱肆瞅了一圈,没什么发现,问他道:“你在朝中或者宫中有没有见过一个眉心带痣的男人?”
江衎辞想了想,“没见过。”
也是,他常常不在京上,就算在也不上朝的人,对这些人应该比她更没有印象。
泱肆也就随口一问,又听见他在头顶问道:“怎么了?”
经过上次他喝醉一事,泱肆决定有什么事都同他分享,再不想以前那样,因为怕他担心而只字不提,反而无端生了嫌隙。
“我怀疑……”
泱肆把脑袋转了个方向,正脸对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只剩下口型。
但江衎辞还是一字不漏的听见了。
他想杀我。
于是泱肆瞧见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迅速冷下来。
就是这一瞬间,没错,很快,快得泱肆只是眨了下眼,伞蓬外的天色就暗下来,甚至隐隐有要起风的现象。
泱肆瞪大了眼睛,赶紧坐直身子,抱着他的脑袋,“哎哟,我就知道你要生气,你还怪我什么都不肯同你讲,你说我整天哄你高兴还来不及,哪舍得看你生气?”Χiυmъ.cοΜ
让梅妃做皇贵妃不成的那一日,她出宫去寻他,已经在下雨了,她哪里还舍得同他倾诉,让他为她情绪更不佳。
很多时候,她都是这般想的,明明哄还来不及呢,哪想惹得他再不高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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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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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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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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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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