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雨入江南,水榭亭台,烟波画桥,秀柳春梢,烟雨朦胧,婉约柔美。
景色确实美得令人心悸。
她是水乡里养出来的女子,用她的人生,去回馈家乡,和家乡的人民,而那一方土地也如她所愿,一派祥和,生机盎然,满是希望。
她却再也无法回去看一眼。
泱肆心中慨叹,但也无可奈何。
她问梅妃:“娘娘,如果当初你没有进宫的话,你会做什么?”
梅妃嘴角带着浅笑,眼睛望向窗外,眼神却有些虚无,像是看向了心中所想的景象,“也许,我会种漫山的梅树,就像那日殿下带我去看的那片梅林一样,冬春就用梅花酿酒做茶,做糕点吃食,用它们做一些小本买卖营生,到了夏秋就休息,躲在屋里避暑,或是游山玩水……”
她眼里流露出憧憬之色,但随即又一点点湮灭,仿佛不曾有过。
“殿下勿怪,这些都是我随口说说而已。”
泱肆端来药碗,“所以你要保重身体,才能够有机会再回到江南去,看看你曾经热爱着的土地。”
许是被她的话击中,梅妃脸上的神情恍惚了一下,笑着接过药碗,那笑容却无端有些落寞。
“殿下所言甚是。”
.
泱肆发现这两日落染的心情似乎比往日好了一些,似乎之前的伤心与不快都已经抛诸脑后。
很快她就找到了其中的缘由。
她正要踏出未央宫,就有一团胖乎乎的东西滚到了自己的脚边。
仔细一看,是白玉。
它又胖了许多,而且长大了许多,刚进宫时小小的一只小幼崽,她一个巴掌就能将它托起来,现在需要两只手才能抱得动。
泱肆虎口卡在它两只前爪的腋下,看了眼它圆滚滚的肚皮,小狐狸慢慢长成大狐狸了。
挣扎的力气更大了,泱肆几乎要抱不住。
她嫌弃地撇撇嘴,将它放下。
小崽子吃她的用她的,就是不记她的好。
白玉得了自由,往另一头跑去。
泱肆看过去,就见那边,荷塘的小桥上,落染和沐佑站在一块,沐佑不知道同她说了什么,逗得她笑个不停。
白玉略显笨拙地跳上石阶上桥,跑到他们脚边,在落染脚边闹,她蹲下身去摸它的头,它还是不满意似的,非要往她怀里钻。
落染就是平时太骄纵它了,一闲着就把它抱在怀里盘,这小狐狸黏她得很。
落染没法子,费了些力将它抱进怀里站起来。
沐佑道:“你还惯着它,以后它长更大了,看你抱不动了怎么办。”
落染笑着顺白玉背上的毛,“没事,等它长大了,应当就不会黏人抱了。”
沐佑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见到踏上石桥的人,立刻行礼:“殿下。”
“嗯。”
泱肆应了一声,睨了一眼落染怀里的小狐狸。
“整天除了吃就是睡,都快胖死了,沐佑以后负责给它训练。”
沐佑有些懵,“训练?”
“战犬没见过?”
泱肆板着脸,“不知道就去送去军营里训。”
春天来了,军营里新的一批战犬训练也开始了。
落染一听,暗道不好,要是把白玉送进军营,指不定要受多少苦,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回来了也不知还认不认得他们这些未央宫里的人。
她悄悄扯了扯沐佑的衣袖,有些祈求地望向他。
沐佑只好硬着头皮点头答应:“是。”
泱肆没有错过落染的小动作,她转过身,“跟本宫来一趟。”
沐佑在原地站了片刻,才意识到是在喊他,立马抬脚跟上去。
他低着头,不敢直视前面的人。
她明明是个女子,却有着一般女子所不具备的气势,她是真的有实力称为护国公主,这一点毋庸置疑。
沿着荷塘走到另一端,现在池里的荷叶还未生长,只有满池清水,和几小团浮萍。
泱肆停住脚,没有回头,而是望着宫中的春色,“你来宫里多久了?”
沐佑在她身后回:“回殿下,属下进宫四年了。”
“你进宫以前是哪的?”
一听这话,沐佑赶紧单膝跪下,低着头道:“殿下,属下在自幼慈幼局长大,六岁入了军营,四年前才被烈侍卫领回宫。”
春风一吹,柳树就疯了一样生长,泱肆抬手拨弄已经垂到她肩头的柳条,“其他人呢?”
“我们都是在慈幼局长大的弃婴,档案库里应当还有我们的记录。”
早春分明还有些寒凉,可是殿下简单两个问题,却让沐佑湿了手心。
因为要做公主殿下的侍卫,所以当时烈侍卫去军营挑人时,只选了像他一样无亲无故的人,并且经过了层层严格的筛选,就是为了选出有能力,且能够心无旁骛地为殿下做事的人,同时也不给别人留下把柄。
殿下从来没有过问过他们这支侍卫队的来历,大抵是因为对烈侍卫足够的信任,可是现在,他不知发生了什么,竟会来盘问他。
殿下仍是没看他,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问他,声音很轻:“慈幼局的档案作假,应当不难吧……”
沐佑差点就要两条膝盖都跪下去了。
“殿下息怒,属下一心效忠殿下,从未有过异心。”
泱肆用余光瞥见那头的落染,远远望着这一幕,脸上的神情分明有些担忧。
“是吗?”
她淡淡出声,不见一丝起伏,却是让人背后一凉,“你觉得,本宫为什么突然找你?只是为了听你表忠心?”
这下,沐佑是真的彻底两条腿都跪下去了。
那边的落染不断伸长脖子往这边张望,显然也看出了这边紧张的局势。
她在心里想,二侍卫应当没做错什么事啊?他这段日子基本上都在宫里,也没出去做任务。
怎么会像做错事一样跪在那里?
沐佑低着头,保持镇定:“属下愚钝,不知做错了何事,还请殿下指明,属下即刻回去领罚。”
沐佑是一个不会撒谎的人,虽然他比阿烈性子直率开朗一些,但也是个被军营里训出来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不懂得那些弯弯绕绕的心计,也听不出泱肆的试探,只是在心中反思,自己究竟是哪一项任务做错了,出了纰漏,才会惹殿下发怒,单独质问他一人。
望着那边的落染,泱肆沉默不言。Χiυmъ.cοΜ
她虽然有一支侍卫队没错,但是前世跟着她北征南战的人只有阿烈,其余人都留守在都城。
沐佑与落染成亲之后,就带着她出了宫,不再是她长公主的侍卫,两人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田园生活。
如果是一伙的,不至于要娶落染,难不成连一个小宫女也要大费周章地杀害不成。
时至今日,无论如何回想,泱肆仍然看不出那个跟在自己身边多年的人,究竟有什么端倪。
“愚钝?本宫看你挺聪明的。”
泱肆放平了语气,不似方才那么慑人:“连本宫的贴身侍女都敢动歪心思。”
闻言,沐佑脸上的镇定瞬间土崩瓦解,想起方才殿下冷着脸踏上石桥,看见他和落染站在一块,他语气很慌乱:“殿下恕罪,属下知错,属下……”
他想说再也不敢了,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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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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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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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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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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