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手里的一堆窗花,眼看着他转身径直走进储玉居。
在门口站了须臾,余光瞥见另一处有一道身影走过,很快就走进了拐角里。
看身形像个女子,又不像府里的奴婢,正要细看,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
“陆姑娘。”
她回头,是璎珞。
“为何站在外面?”
陆绾儿笑着摇了摇头,走近,将手里的窗花给她看,“我剪了一些窗花,我们把它贴上吧。”
“好啊。”
璎珞很快弄来浆糊,两人合作一同将它们一一贴在窗棂。
储玉居。
慕蔺站在二楼的窗前,看着北苑里忙碌的身影。
有人踏进来,走近,站在他身边,也看向窗外。
“听说大家都很喜欢她。”
慕蔺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
身边的人静静站了一会儿,“其实你不必如此,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慕蔺收回视线,转身回到室内坐下,往杯子里倒热茶。
喝了一口,他才开口:“娶谁不是娶。”
窗前的人仍是看着窗外,面容被面纱遮掩。
良久,她道:“今年的年夜饭好吃吗?”
慕蔺凝了凝神,“每年不都一个味道。”
房间里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外面传来烟火燃放的声音。
她倚在窗前,身影被烟火照亮。
她看见北苑里的那个姑娘,也正仰头望着漫天烟火。
轻笑一声,她道:“她还挺漂亮的。”
她的声音被烟火的噼啪声掩盖,但还是一字不落的传进他的耳朵里。Χiυmъ.cοΜ
烟花易冷,没一会儿,天际就恢复了黑暗。
她叹了一声,转过身,离开之前,看了一眼桌前的男人。
“少喝点那么苦的茶。”
.
烟火绽放的时候,落染远远望见立于廊下的人,仰头望着天际。
一年又一年。
这个人总是沉默得很,好像什么东西都装不进心里,又好像藏了许多心事。
即使从未听此人谈及,落染也知道,在进宫之前,这个人一定经历了太多苦难。
幸好,遇见了殿下。
才不至于让这人被苦难淹没。
烟火消散后,阿烈仍然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就这么站着。
落染每晚都会再喂一次白玉,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日都要吃上好几顿。
喂它吃了食物,又喂了水,看它安心趴在小窝里睡觉,落染才离开。
看见还站着的人,她道:“烈侍卫还不去休息吗?”
阿烈转头看过去,“落染姑娘忙到现在?”
落染活动脖子,点点头,趴在廊下,将脑袋枕上去,“对啊,过年嘛,总是有许多事要做。”
“那就快回去休息吧。”
“不行。”
她又摇了摇头,“还得等殿下回来。”
“好。”
阿烈于是没动,站着陪她。
落染忍不住用余光去偷瞄身旁这人坚毅的侧脸,意识到时,心跳已经漏了半拍。
于是泱肆踏进来时,便看见了眼前这一幕。
廊下的两人,一人站立,望着外面的夜色,一人坐着,视线却落在旁边的人身上。
落染的眼神,让她愣了一下。
“落染。”
她唤,廊下的人才回神一般,立刻站起身来。
已是深夜,沐浴更衣之后,泱肆便窝进暖暖的衾被里,陷入沉睡。
……
而此时的宫外。
马车仍然停在宫门前,从送完公主殿下回来后,就一直没有离开过。
凛寒早已习惯了。
车厢内,江衎辞靠着车壁,手里还握着半壶未喝完的酒。
刚才的两壶酒,第一壶她喝了一小半就被他拿过来,于是她又去开第二壶,只得以喝了两口,又被他拿走了,任她闹,就是不给她。
不过是惦记着她身上有伤,不想让她喝罢了。
他抓着这半壶酒,慢慢地喝。
外面的凛寒突然听见大人叫他。
他打起精神,还以为终于可以回府了。
深更半夜的,冷死了。
没想到,大人却如是问道:“她进去多久了?”
凛寒心里估摸了一下:“小半个时辰吧……”
又等了一会儿,没等来让他打道回府的命令,反而又听到其他的:“这么久了啊……”
半个时辰,确实挺久的。
车厢里的人仿佛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
凛寒不懂,有那么久?
“开始想她了……”
凛寒:“……”
他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怎么回事,今日的大人居然转性了?
身后的车帏突然被掀开,一身酒意的男人下了马车,头也不回地往宫里走。
凛寒忙唤:“大人,你要去哪?”
那人丝毫不理会,自顾自地往前走。
凛寒只得认命地守着马车。
此时的皇宫结束一天的欢闹,刚刚寂静下来。
他绕过巡逻的锦衣卫,翻进高高的宫墙。
眼前的宫道不知为何有些模糊,他眨了眨眼,又摇了摇脑袋,然后,出于本能一般,走向了那个刻在骨子里的方向。
周梓枂回到自己的寝宫之前,看见一道颀长的身影,她停下来,那个人脚步有些虚浮,步伐很快,竟然失了白日里的沉稳。
她望了眼他前往的方向,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远直至消失不见,才回身进殿。
未央宫。
他几乎是大步流星,走到这里,才堪堪停下来,抬头看一眼上面的牌匾,而后踏进去。
直到她的寝殿门口,他站住脚,望着这扇门。
她在里面。
初见时,她不过是个五岁的小姑娘,而他已是十二岁的少年郎。
如今她已到了碧玉之年,一晃眼,竟然已经过去了十一年。
原来真的过去很久了。
他本来什么都不奢求,不求她记得,也不求她回头,进宫做国师,也不过是为了能与她近一点,能同她说上两句话。
可是有一天,她却告诉他,她记得。
他独藏的回忆,原来也还存在她的记忆里。
怎能不心动呢。
她还是会像儿时那样对他笑。
他轻轻推门,轻手轻脚走进去。
绕过珠帘,便瞧见了榻上熟睡的人。
他盯着她瞧了半晌,一双眸子雾气蒙蒙,脸颊也染上些绯色。
而后俯下身,揭开衾被的一角,躺进去,并将睡梦中的人儿揽进怀里,温软的触感,瞬间便觉得,整颗心都是满的。
附在她的耳畔,吐出的气息带着浓浓的酒意。
呓语一般:“泱泱,我想看看你儿时模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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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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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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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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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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