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条衰败的深秋,一切仿佛都坠入了枯萎凋落的旋涡之中,万物在此时失去声息,等着冬来,将生命冰封。
皇后徐氏最终连秋天也没能熬过去,生命随着万物一起,零落成泥。
三日守灵期已过,长公主还是独自一人守在皇陵里,不肯离开。
夜色朦胧,更阑人静。
阵阵凉风拂过,吹得人寒意四起。
皇陵里长明灯盏盏,投印在墙壁的烛光一圈圈晕染开,又随着夜风微微闪烁。
墓碑前跪着的人,身着素色衣衫,在空旷的地宫中,年幼的身影单薄又瘦弱。
她长久地跪在这里,不在乎夜色寂寥,不介意时间流淌,只将自己困在膝下这一隅之地,手中握着一块灵牌,用短剑一点一点在上面刻字,任凭泪水打湿灵牌,也打湿青砖。
又一阵风吹过,红肿的眼眶有些发痒,她抬起手背揉了揉,再睁开眼时,世界陷入了灰暗。
她难以置信,又用力揉了几下眼睛,却还是什么也看不清。
连忙扭过头去看,只能依稀感知到墙壁上的长明灯依然亮着,烛火依然在风中跳跃。
再转回头,低头去看手中的灵牌。
一片模糊。
她放下短剑和灵牌,惊慌失措中,被短剑划破了手心。
连摸带爬地来到墓碑前,她抱着那块厚重的石碑,几乎哽咽失声。
“母后,我看不见你了……我看不见你了……”
掌心不断流出的鲜血沾染在了石碑上,她却没有任何痛觉一般,只紧紧抱着石碑,像以前无数次抱着母后一样,只要在她的怀里,就可以抚慰所有的伤痛。
“母后,我好想你……”
眼前的世界黑暗了,脑海里的画面反而清晰起来,一幅幅一幕幕都是有母后陪伴的日子。
没有什么比失去母后更令她悲痛,此时此刻,她竟然自暴自弃地想,既然母后已经不在了,那她看不看得见又有什么所谓。
她靠着那块墓碑,重新将自己封锁。
甚至有人快要走到她面前,她才猛然察觉,警觉起来,冷着声音问:“谁?”
那人没有回应她,而是一步一步缓慢地走过来,最后停在她的面前,并蹲了下来,与她平视。
她只模模糊糊看见来人玉白的长衫,大抵是少年翩翩的模样,她实在看不清样貌。
但是她确定,自己肯定没见过这个人。
下意识要去摸出短剑来防御,却蓦地发现方才被她扔在了另一旁。
她挺直腰板,嗓音稚嫩,气势却很足:“你是何人?竟敢擅闯皇陵?”
她说完,只觉察到面前的人向自己伸出手来,她下意识往后躲,却还是被对方轻易抓住了手腕。
“别动。”
他的声音和这晚风一样冷,从耳朵钻进人的脑海里,短短两个字,竟拥有让人停止思考的能力。
他将她的手拉过去,而后轻轻俯下身去,她嗅到了来自于这个陌生少年的冷冽的气息。
接着,她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缠在了自己的手上,一圈又一圈,动作缓慢轻柔。
她不知自己为何放下了警惕,只是努力靠过去,辨认出手上的伤被一条白纱层层缠绕,他似乎正在打结。
他的手很凉,凉得难以感知到一丝温度。
清冽的气息更近了一些,她抬起头去,想要看清他的模样,却只能看见一个朦胧的轮廓。
“你到底是谁?”
她支起上半身,想要更凑近,只是用力过猛,竟一下撞了上去。
后者大抵也是不防,被她用鼻子撞到了自己的下巴,险些不稳摔倒在地。
“哎呀!”
她疼得眼冒泪花,回到原位,用没有受伤的手揉着自己被撞红的鼻尖。
许久终于缓过来,她哀怨地看过去,一双眼睛经过了这么多日,早已又红又肿。
她摸索着要回到刚才的地方找自己的短剑和灵牌,只是在地上摸了半晌,什么也找不到。
身后的少年似乎站起身来,走向了她。
她愈发觉得此人怪异,寻找的动作更加着急。
然后,她的手再次被拉起来,他捡起地上的短剑放进她的手里。
她立马握着剑对向他,“说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xǐυmь.℃òm
外面分明有守卫,这人是如何无声无息进来的?
她不敢放松警惕。
对方只半蹲在她面前,不知道用什么神情在看着她,总之半晌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她什么都看不清,就更不敢放下手里的武器,就这样与他僵持了许久,才感觉到他站了起来,然后转身离开了。
她面对着外面,摸索着找到灵牌抱进怀里,一点一点退回到石碑旁,靠在上面,握紧手里的短剑,警惕着外面的动静。
又过了一刻钟的时辰,在她就要放松下来时,又有人进来了,向她缓缓走近,重新蹲在她面前。
她举起剑朝向他,他仍然是无动于衷,只是再次吐出两个字。
“闭眼。”
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她看不清,只能闻到一点点药草的味道,她将信将疑地闭上眼睛,感觉到他应该是用手指蘸了药汁,轻轻涂在她的眼皮上,并来回轻柔地按摩,直到药汁被吸收,他又重新蘸了点涂上去,再次按摩。
握着短剑的手慢慢放下来。
他没有说话,她也不知该说什么,地宫里再次陷入沉静,只能听见些二人清浅的呼吸声。
按摩了几次之后,他最后再涂上一道药汁,却没有再按摩,指尖停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有些困惑,想睁开眼,却听见他说了第三句话:“别睁眼,天亮之前都闭着眼。”
她下意识问:“否则会如何?”
他的指尖离开她的眼睛,站起身来,没有回答,转过身就往外走。
“哎!”
预感到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她再次叫住他,“我叫魏泱泱,是大北的公主,你日后可以来皇宫找我,我会给你赏赐的!”
他停下脚步听她说完,但没有给出任何回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她很听话地闭着眼睛,因为几天几夜没有合过眼,竟然靠着石碑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她的眼睛已经能视物了。
后来,她在皇宫等了许多年,也没能等到那个地宫里的少年再出现。
又过了几年,她慢慢长大成人,忙于自己的生活,渐渐将此事忘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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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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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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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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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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