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抬脚踏上去,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嗓音清朗:“小殿下!”
她收回脚,回过头,慕诺在街道的对面,隔着人群冲她挥手,脸上的笑容很干净。
有慕蔺这个唯命是从的二哥在前头,他才能随心所欲地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不用过分拘束于慕家那些条条框框的规矩。琇書網
所以他也很单纯,有慕蔺担着,他始终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慕诺穿过来往的人流来到她跟前,“小殿下就要走了?”
泱肆“嗯”了一声,随口问道:“你看到国师了吗?”
“国师?”
慕诺道:“看到了啊,方才我还在那边见到他,只是隔得远了,我唤他他似乎并没有听见。”
泱肆一听,忙道:“你确定你没有看错?”
“没有啊……”慕诺满脸懵,“国师大人那般风姿绰约的一个人,我怎么可能看错。”
“你在哪看到的他?”
“夕水街。”
慕诺想了想,回答道:“我看到他上了石桥……哎——小殿下,你等等!”
他还想问问关于她和二哥的事呢!
话还没说完,就见泱肆已经大步往夕水街的方向走,听到他喊,才停下来,回过头望向他。
“何事?”
皇城的夜市千灯万盏,亮如白昼,她回眸时,灯火映在她的眸中,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都说回眸一笑百媚生,此时却仅仅只是一个回眸,还未笑,就已经使万物生辉。
半晌不见他说话,泱肆便没再多管,转身继续往夕水街去。
她一面走一面四处观察来往的行人,生怕一不小心便错过了。
可是几乎走遍了夕水街,也未见到那人的身影。
最终来到一座跨水石桥前,她踏上去,在石桥的最顶端,在攘来熙往的人流中,找到了自己的宝藏。
他是那般穆如清风,不染一尘,与这世间的一切如此格格不入。
泱肆小跑着跨过层层石阶,快要接近时,便迫不及待地唤:“莫辞!”
那人本来眺望着水面上漂流的河灯,闻言顿了一下,然后才不确定一般,循声望过来,看到她之后,又愣在了原地。
泱肆脸上挂着笑,跑到他跟前,就要伸出手去拉他,可是与此同时,他却转过了身,走下石桥。
手抓了个空,泱肆脸上的笑容凝固,忙追上去。
“莫辞!”
来到他的身后,她再次尝试去牵他,可是刚碰到他的手腕,他却猛地将手收回。
“别碰我!”
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泱肆整颗心脏都震了一下。
冰冷,淡漠,陌生。
一直以来,他说话的语气都是很淡的,不夹任何情绪,让人读不到他的内心,可是此刻,却如此的令人心悸。
风突然变得很大,冷风袭来,凉得透彻。
泱肆定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汇入人流,愈来愈远。
心像是被揪起来一样难受。
原来,单是一个背影就足以让人心碎。
更何况是十余年,年年如此。
在就要看不见他之前,泱肆终于抬起脚,越过人山人海,奔向他。
她有勇气,想到那默默无闻的十多年,她就有足够多的勇气。
泱肆踏下石桥,跑到那个人的身侧。
她不敢碰他,只是嬉笑着说:“莫辞,我错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对方仿若未闻,只目视前方。
泱肆扮可怜:“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江衎辞眼角微动,却仍是不说话。
泱肆见他不为所动,就围着他打转,眼睛在他身上以及周围搜寻着什么。
嘴里边嘀咕:“在哪呢?怎么找不到啊……”
大概是被她转悠得不便行走,江衎辞便停下来,静静等她找。
泱肆又围着他找了两圈,最后停在他面前,仰起头问他:“我找不到了,莫辞你看到了吗?”
望着她那双无辜的眼睛,江衎辞半晌才缓缓说道:“什么?”
真是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泱肆很是苦恼:“台阶啊,找不到我怎么下?莫辞怎么原谅我?”
在他身上找台阶。
江衎辞的神色明显松动,别过脸去,“殿下惯会说些花言巧语。”
泱肆嘻嘻笑,知道他动容了,于是踮起脚尖凑近他:“能哄你开心不就行了?”
“哄我?”
江衎辞转过脸来,重新看向她,“殿下一面借花献佛敷衍臣,一面又默许与旁人的亲事,殿下究竟是哄臣还是哄骗臣?”
“我没有敷衍你!”
泱肆急急解释:“我是看到梅阁的梅花生得好看,只想到了要送给你,才特地向梅妃娘娘要的,我也不料会有人拿此事说三道四……我也不是故意要让你在宫门前一直等我的,只是白日穿的礼服太重了,行动不便,我便回未央宫换衣服了……”
江衎辞轻轻垂首,静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至于驸马一事……”
泱肆放平脚尖,再次去拉他的手,摸到了他的手腕上,是自己编的同心结手环。
她一手握着他的手,一手去拨弄那根红绳。
“我怎么可能会默不作声应承此事?你要知道,我一直要想的,是以后大北的史册上,能写下:长公主魏泱肆,驸马都尉——”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江、衎、辞。”
江衎辞不言,凝着她看了半晌,似乎是在斟酌她话语里的真假的成分。
泱肆也静静看着他,等着他的回应,只是一直等不到他开口,她正准备再说些什么,就觉自己的手被反握住,一道力量将自己带到他的怀中。
他的手掌放在她的脑后,泱肆听见他在耳畔轻声说:
“对不起。”
风很静,轻轻地越过他的发梢,拂过她的面颊,去向远方。
泱肆知道他为什么道歉。
她双手揽住他的腰,笑得开心:“没关系,我才不会生莫辞的气。”
江衎辞抱着她,不会告诉她,他有多自责。
她从来都是为他考虑,不论何时何地都愿意冲他扬起笑脸,不论发生什么都愿意不厌其烦地哄他开心,哪怕……哪怕他没有回应,哪怕他发脾气凶她,她还是会追上来,来到他的身边,来牵他的手。
泱肆又等了许久,还是没有听到他再说话,于是松开他,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打开。
“莫辞,你快看,这是我亲自挑选的红石榴,上面的字也是我亲笔所写,给你!”
江衎辞随着她的话看过去,她手里的石榴生得饱满,颜色鲜艳,她把有字的那一面给他看:恒。
永恒,恒久。
青山白云无情意,飞鸿踏雪难相似。
人间绝色从不贪,她却与我道永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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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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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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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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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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