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迷惘,墨黑的瞳孔此时竟稍显茫然,脸上的表情也呆呆的。
大概是还沉浸在自己身为一个男人却被送花这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上。
可是她已经不是第一回往他手里塞东西了。
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神情,一向清冷之人,此刻像个很乖很听话的……大狗?
泱肆双手抓住他的左手,拉他靠近一些。
踮起脚尖,很是神秘:“你过来一点,我跟你说……”
江衎辞便轻轻俯下身去,刚要侧过耳朵去听,就觉有什么东西覆在了他的唇上。
她凤冠上的珍珠轻轻摇晃,扫过他的眼睑,他眨了眨眼,小姑娘的脸在眼前放大,眼眸轻阖,长长的睫毛微微煽动。
这才惊觉,是她的唇。
有东西在脑子里轰地炸开,顿时有些眩晕,然后又炸在心里,心跳却一瞬间静止。
他无助地握紧手。
右手,梅花枝坚硬,咯着手心。
左手,她的手指纤细柔软,就像……此刻她吻着自己的唇。
在他们不远处,没见到泱肆的魏清诀回来寻她,正巧看见这一幕。
他立在原地,脸上看不出喜怒。
片刻后,他的唇边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转身离开。
……
泱肆面上平静,其实心里直打鼓。
只敢就这么贴着他的唇,然后就动也不敢动一下。
只是心里又忍不住胡思乱想。
原来男人的嘴唇也是软的吗?像枝头松软的雪,也像宫中甜腻的糕点,还像天边绵软的云。
好神奇。
泱肆放平脚尖,离开他的唇,睁开眼去瞧他身后的天际。
没有任何变化。
他不开心吗?上次不仅向他索要珠钗,还说些无厘头的话,都能见着夕阳。
今日怎么又送花又亲亲,却是没反应?
泱肆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江衎辞还保持着原有的姿势,神情怔然。
泱肆不信邪,再次踮起脚去,在他唇上啄吻。
亲一下就问一遍:“莫辞,你开心吗?”
如此反复三四回,江衎辞才恍然回神一般,站直身,后退了一步。
眼神乱飘,不敢看她,大概是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憋出一句:“殿下……怎么每次见臣都要送东西……”
他的唇色本来是很淡的,此刻却沾上了她艳丽的口脂,衬得他的肤色更加的白皙,眼睛看东看西,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她。于是泱肆看来,总觉那双漂亮的眼含羞带怯,加上有些红润的嘴唇,竟真应了京上人人那句“江美人”。
“就是看到什么好的东西,都想送给你啊。”
泱肆还惊奇地发现,他的耳垂,在她的视线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红起来,红得滴血。
不由觉得好玩,她抬手去轻轻捏,他的耳垂很薄,却也是软乎乎的,因为泛红,也热乎乎的。
原来,一个浑身冰凉的人,害羞起来,耳根也会发烫的。
正揉捏得不亦乐乎,他突然抬起手来,抓住她的手腕,深眸凝着她。
轻道:“殿下,别玩了。”
泱肆一下愣住了。
因为,他的眼神变了,不同于以往的清冷和淡然,此刻望着她的眼眸郁色沉沉,与他对视,好像自己也深不见底一般沉下去,坠入无底深渊。
她猛然忆起初见他时,他在金銮殿的大殿之上,望向她的眼神,也是如此这般的。
可那已经是三年前了。xǐυmь.℃òm
为什么,三年前初见,他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
泱肆没由来地,觉得心口一阵酸涩,她内心深处好像预感到了什么,可是又无从去捕捉。
江衎辞握着她的手轻轻拉下来,离开自己滚烫的耳朵。
望着面前呆愣的小姑娘,他缓缓吐出两个字。
“开心。”
这两个字猛地将泱肆拉回来,她漂远的思绪重聚,意识到他说了什么,正要笑起来时,一缕光亮蓦地闯进视线。
她顺着这光亮看过去,他的身后,天边一瞬之间亮起来,浮云背后,一缕缕金色的光辉穿过云层,梦幻一般洒下来,照亮他的背影。
他在金色的阳光中,显得很不真实。
泱肆反应过来,惊奇不已,激动地一手拽着他,一手指他的身后。
“莫辞!你快看,出太阳了!真的出太阳了!”
江衎辞有些恍惚,木讷地转过身,阳光照进眼睛,让他眯了眯眼。
左手还牵着她,他抬起右手本能地想要去挡住眼睛。
忘了手里握着梅花枝,阳光穿过花瓣在他的眼皮上斑驳成影。
他轻轻睁开眼,透过一朵朵娇艳的花朵,望向天边。
一轮太阳从云朵后面缓缓显现出来,挂在西边的天际,光芒万丈,耀眼无比。
他放下手,那光是有温度的,照在他的脸上,带着丝丝暖意。
原来,这便是冬日暖阳。
他就那么静静站着,渐渐适应了阳光的强度,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天空。
大北的冬日,从来没有太阳的。
上一回只不过是夕阳余晖,这一次是真真正正的太阳,泱肆也沉浸在不可思议的惊喜之中,脸上不由自主地溢出笑容。
原来,前世临死之前,江衎辞同她说的话是真的。
他真的……很爱她,只有她才能逗他开心,天才会晴。
泱肆歪过脑袋看向他,发现他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边,脸上的神情令人捉摸不透。
她轻声唤:“莫辞。”
没有反应。
她又连着唤了几声,后者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不知陷入了哪里。
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她提高了音量:“莫辞!你傻掉了?”
江衎辞一下子回过神来似的,转头看向她,“怎么了?”
“是你怎么了?”
他不是应该知道自己的情绪能影响京上的天气吗?为什么一副灵魂出窍的样子?
泱肆忍不住好奇,这人到底心里都在想些什么?
江衎辞轻轻摇了摇头,薄唇轻抿:“无事。”
泱肆将信将疑地瞥他,“你很奇怪哦……”
他顿了顿,视线转向别处。
“殿下以后……莫要再任性妄为……”
“啊?”
泱肆没懂,她怎么就任性妄为了?
江衎辞没看她,而是望着地面被阳光照得反射出晶莹彩光的雪。
许久才组织好语言:“就是……像方才那般,随意就……亲近臣……”
哦,似乎也并没有组织好。
泱肆听明白了,忍不住笑出声,凑上去非要逗他。
“我怎么了?我不是常常都与你很亲近吗?”
此亲近非彼亲近!
江衎辞撒开她的手,转身就走,拿着梅花枝的背影显得有些局促。
声音轻轻地飘过来:“殿下,该走了……”
泱肆追上去,围着他左右转。
“你说清楚呀?我到底怎么了?你怎么就嫌我任性了?”
男人的脚步加快。
她提着裙子小跑跟上:“你不说话就是默认喽?你真的开始嫌弃我喽?”
“……没有。”
“真的吗?那你走这么快,都不等我?”
男人没有回答,但是还是放慢了脚步,阳光照耀下,两个人的背影渐渐远去,却仿佛还能听到女子叽叽喳喳同身旁的人说个不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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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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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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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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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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