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
延平县南郊,谷河岸边。
平日里的荒郊野外,今天却是人山人海,站满了延平县的男女老少。
因为,午时三刻一到,裘镇农将在这里人头落地!
老百姓们都想亲眼看一看,这个为祸乡里,害人无数的恶霸,是如何走完他的人生的。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提前准备了锣鼓炮竹,只等行刑完毕,便要敲锣打鼓,燃放炮竹,好好庆祝。
此刻已经接近行刑时间,断头台早已准备妥当,诸位官员也已纷纷落座。
这一次,刑部确实派了一位提点御史过来。
提点御史也叫提刑官,主要负责审查各地重案、要案及冤案。
只不过,让众人意外的是,这位提点御史是既干脆又低调,刚一见面便表明自己的来意,强调他只是前来监督本案,不会提任何意见,更不会做任何决定。
因此,在接下来的时间内,这位提点御史完全是一个旁观者的模样,只是象征性地查看了案情资料,以及所有批文而已。
除此之外,他深居简出,似乎尽量避免与当地官员接触,司马信请了他好机会,均是遭到婉拒。
于是,司马信等人渐渐明白了人家的高明之处。
是啊,裘镇农的背后,吏部侍郎可是始终存在的。
不管这位提点御史做出任何决定,都会让人不可避免地想到,他代表的会不会是吏部侍郎的意思?
然而,此案又偏偏是圣上钦点的案子,圣上的意思,显然是不希望此案受到干扰。
所以,他这位提点御史当得并不容易,既不能忤逆圣上的意思,又需要尽量不得罪吏部侍郎。
因此,来这里当个哑巴看客,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看来,圣都来的官员果然都是人精。
不过,既然看懂了人家的意思,那这口大锅,司马信和蔡金自然也不会背,最后便全都退还给了县令宋知礼。
此时的宋知礼哪还有心思去管裘霸天的死活,一心想要快点儿找回儿子女儿的他,当即做出决定,将行刑日子订为今天。
对此决定,各级官员非但没有意见,反而都很支持,因为不管是谁,都想尽快结束这场煎熬。
午时三刻即将到来,五名死刑犯已经验明正身,被带上断头台。
除了罪魁祸首裘镇农外,还有参与当年潘家灭门案的蒯鹏、裘宾,以及另外两名身背多起命案的裘霸天手下。
至于裘霸天的其他同伙,也都根据不同的犯罪性质进行了相应的判决。
不过,那个杀了爱莲的潘文定,还有杀了魏家三小姐的魏夫人赛娜,却因为分属不同案子,暂时尚未进行审判。
县衙那么多事,也是先顾不上他们了。
断头台距离观众们稍稍有些远,谁也看不清楚裘镇农此刻到底是一副怎样表情。
只是远远看到,当他被架上断头台时,双脚几乎是悬空的,幸亏刽子手力气够大。
很快,最后的准备完毕。
宋知礼拿着死刑令牌,先是看了看诸位官员,心下不免一阵唏嘘。
没想到最后丢这个死刑牌的,反而是在场官阶最小的自己!
宋知礼把眼一闭,心里想到,好吧,事已至此,无法回头。
既然无法回头,那就办吧!
于是,他蓦然睁眼,将令牌丢了出去。
令牌落地,追魂炮瞬间炸响。
刽子手挥刀向下,人头应声落地……
“好!”
“好啊!!!”
“喔喔……”
人群瞬间沸腾,锣鼓震天,鞭炮齐鸣,老百姓们群情激奋,载歌载舞,欢天喜地。
期间,还有大批深受裘霸天毒害的被害者们,面向诸位官员自发地远远跪下,一面叩首磕头,一面高声呼喊着“宋青天”……m.xiumb.com
……
两个时辰后。
死刑后续事宜全部处理完毕。
这位刑部的提典狱使,也是非常识趣的请辞,说自己公务繁忙,必须得尽快回去复命。
大家彼此心照不宣,都知道他是想要尽快离开是非之地,当即将其恭送出城,这才返回县衙。
可是,才刚进衙门,司马信与蔡金便赫然变了脸色。
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进内堂说话,司马信便急不可耐地掏出一封信,几乎是摔到了宋知礼的脸上。
“你好好看看吧!这下满意了吧?”司马信冷冷喝道,“早就跟你说过,崔啸天不是裘霸天,你惹不起的!”
宋知礼自然知道情况不妙,当即哆哆嗦嗦地打开信,但见里面竟然是刺史大人亲笔写的加急密信!
信的内容只有五个字:“速放崔啸天!!!”
字数越少,越更加说明事态的严重性。
“这……这……”宋知礼捧着这封密信,双腿瘫软,不知所措。
陈厚禄急忙趁势看了一眼,待看清楚那五个大字之后,亦是吓得不轻。
刺史是州府最大的官,连他都亲自发话,那这崔啸天……自然是不可能不放!
“现在美了吧?”蔡金背着手训斥,“我可告诉你,你千万别跟我们玩儿文字游戏,让你放崔啸天,你就只放他一个。
“他的儿子,他的手下,一个也不能少,全都放了!”
“唉,遇上你这样的混人县令,也算是倒了八辈子霉,”司马信双手掐腰,不停埋怨,“我杀了崔啸天那么多人,还不知道回头怎么交代呢!
“事先说好,我可不管,这误会我必须全都推你身上,你自己承担吧,哼!”
“二位……二位大人……”终于,陈厚禄听不下去了,央求道,“宋县令他,毕竟被人绑了孩子,求你们帮他说句话,求个情吧!
“我们……我们这也是迫不得已,也是……也是一时糊涂啊……”
这一次,陈厚禄竟然没有任何推脱,用了“我们”这两个字。
而接下来,他更是噗咚一声,给两位大官跪了下去。
“我求求你们了,宋县令他救儿心切,之前有得罪二位大人的地方,我们……我们赔不是了……”
“哎呀!你跪个什么劲儿?”蔡金摆手示意,“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刺史大人的信你们也看到了,赶紧去放人吧!”
“是是是……”陈厚禄赶紧起身,点头哈腰,“我们这就去,这就去放人!”
说着,他赶紧拉拽宋知礼,要他跟自己一起去放人。
然而,他拉了两下,却发现宋知礼没有动。
嗯?
陈厚禄赶忙看向宋知礼,竟是蓦地吃了一惊,因为他发现此刻的宋知礼,好像变了个人!
但见宋知礼满脸通红,双拳紧握,身体还在不停地颤抖……
“喂,”蔡金瞪着宋知礼催促,“你还愣着作甚?快去放人啊!”
然而,宋知礼浑然不觉,竟如行尸走肉一般转了个身,面向两位大官。
“你……”司马信和蔡金全都一愣,不知这县令是中了风,还是中了邪。
“苍天呐……”突然,宋知礼双目圆睁,瞪如铜铃,满腔悲愤地哀叹道,“玄道有云:天下有道,以道殉身;天下无道,以身殉道!
“本官……本官想要看看,道是在天,还是在人啊!?哈哈哈哈……”
下一秒,宋知礼仰天狂笑,笑得至狂至癫,仿佛整个县衙大厅都昏暗无光,卷起猎猎罡风。
“哈哈哈哈……”
宋知礼狰狞狂笑,眼泪却簌簌迎空垂落。他的脸是扭曲的,眼泪却是闪亮的……
司马信和蔡金不但看傻,而且还看得有点发毛。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孱弱文官,竟能笑出如此强大的气场,笑得如此邪异癫狂!
“他……”蔡金喃喃言道,“莫不是真的疯了吧!?”
“哈哈哈哈……二位大人,”终于,宋知礼收住狂笑,脑袋怪异地歪着,眼神辣狠凶戾地说道,“崔啸天……我不放!!!”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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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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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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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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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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