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了,他回府整整五日了,她竟只字未提。他不问,她就不说。他等了她五日,琢磨了五日,见她气定神闲的看书,作画,研药,他一度怀疑她是不是没认出冷巍,他们什么也没说,冷巍什么也没做,就只来看看她?
然而,这个怀疑实在是太过牵强,不远万里前来,就只为见她一面?那他说的那些话,什么恒心未曾移,以她的聪慧,会听不懂?
她为何不告诉他?冷巍到底同她说了什么?
舒婵领教过影卫的厉害,自是清楚冷巍来过一事可能已被柴峻获知。但她也不能完全肯定,冷巍能悄无声息的在瓜州出现,自然也能悄无声息的消失。柴峻不问,那她暂且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了。况且,即便他知晓了,她人留下了,不已是表明了她的态度?等日后找到合适的时机再告诉他吧。
第六日,柴峻动身回军营。临行前,他坐在床榻边,凝视着舒婵的睡颜,心中既憋闷又酸涩。不知从何时起,她睡着了眉头总是微微蹙着,那白日里的恬淡柔顺可是强装出来的?可是后悔留下来?后悔做了他的妾?
年轻的少主满怀心事,闷闷不乐的离了家。
苍穹星月相伴,戈壁野狼独奔。鸣沙山下驼铃响,千窟洞中诸佛藏。男子衣袍褴褛,满面风霜,合十的双手遍布皴裂的伤,没人知道他是谁,从何处来,将去往何方。他跪在厚雪之上虔诚的祷告,身前宝相庄严,背后晨光熹微。
红尘寂寥,来去匆匆。于乱世中想寻一人,竟如此之难。渺小卑微如他,疯疯癫癫寻到这,没寻到她,却遇到了数不尽的佛像。这就是天之涯了吧?一切仿佛冥冥中早有注定,无缘只能无果而终。想来那一场萍水相逢,便是他们今生所有的缘分了。
他唯有向佛祖祈祷,弟子顾幸,命贱身残,如我佛不弃,弟子愿永生永世入佛门,恳求我佛开眼垂怜,若她尚在人世,保佑她好好活着,若她已死,请超度她的亡魂,让她安息。
清冷的霞辉铺洒在雪山和佛塔上,寺门在幽沉的梵声中缓缓开启,男子睁开眼,用尽最后的力气跪行上前。这是他最后的希望,活着唯一的寄托。
天亮了,猎猎寒风卷着令人窒息的绝望,为北陆山河渲染上更深的苍凉。
听下人来报说少主一早走了,萧如诗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铜镜中的女子,带着华丽贵重的头面,面白唇红,衣饰精美,她与自己对望,眸光冰冷犀利。费尽心机,她终是如愿以偿成了柴家的女主人,而这份尊贵除了她,谁都不配得到。当然她也清楚,除了尊贵的身份,她别无所获。
她的夫君被个小狐狸精牵住了魂。小狐狸精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他都在意得很,上心得很。而对她这位正妻,何曾关心过她的冷暖?在乎过她的感受?被忽视,被冷待,萧如诗其实已习惯了,有小狐狸精在的一日,柴峻都不会拿正眼瞧她。萧如诗如今能做的,就是保住她的身份。
这次柴峻归家,一反常态的过问了她的身体状况,名医请了,药也吃了,调养这么久,为何她迟迟未孕?明明年前他还说不急,不会催她的,为何过了年就忽然催她了?萧如诗自己也琢磨,他会不会是想她早日诞下嫡长子,好取悦他的母亲?抑或为了加固柴家同王府的联姻关系,好让洛阳那帮人安心卖力?可陈大嬷嬷却一语点醒了她。柴峻催她,既不是出于孝道也不是为了大局,而是为了那小狐狸精。
柴家和大多数高门大户一样,重视嫡长,正妻没有诞下嫡长子之前,通常不会允许妾室生育。柴峻对于子嗣态度的转变,和年前年后芳绪园发生的事联想起来,不难找到原因。柴峻催她,只因他自己有点心慌了。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怕贼惦记,更怕宝贝长了腿。这个时候,规矩和大局不能全然不顾,所以柴峻催她,只要她诞下嫡长子,那小狐狸精就不用再喝避子汤,可以放开了生了。孩子生了一窝,小狐狸精还能跑去哪里?到时把监视着芳绪园的护卫全都撤掉,一个不留,想必柴峻都能放心大胆的撤。m.xiumb.com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被戳破了幻想的萧如诗,倒也没多难过,只冷蔑一笑。婢女们摆好了早膳,鱼贯而出,陈大嬷嬷看了眼走在最后头的梓颖,腰细臀翘,身段很是勾人。她稍作思量,一边服侍萧如诗用膳,一边道:“这次少主回来,日日歇宿在芳绪园,却并未同那小妖精行房事,想必县主也猜到了,这俩人之间有了隔阂。芳绪园里的下人也说这几日瞧着怪得很,两人虽未闹出什么但再不似从前那般蜜里调油。”
“嬷嬷想说什么,不妨直说。”萧如诗放下银筷,用锦帕沾沾嘴角。陈大嬷嬷说的这些,她已知晓,在她看来,柴峻没闹起来,无非还是在护着小狐狸精罢了!这种事若发生在她头上,你看他什么反应?恨不得敲锣打鼓的送她走!小狐狸精私见外男,他却闷不吭声的把屈恨往肚子里咽,生怕吓到她,惊到她,生怕她说出什么绝情的话,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
“打铁要趁热呀!”陈大嬷嬷瞧了眼陈嬷嬷,示意她站门边把风,然后俯身密语道,“小妖精敢这般嚣张,无非仗着少主的宠爱罢了。这府里的下人都喊她小夫人,她定是觉得除了县主,她便是个妾,在这府里亦是独一无二的。县主试想,假如她不再是唯一的妾,不再被偏爱,这小夫人的称呼岂不就成了笑话?她还有甚可显摆的?她还能有恃无恐?”
萧如诗眉头蹙起,陈大嬷嬷一早就同她提过这事,不过当时的意图是等她有了身孕,为了固宠,安排梓颖去伺候柴峻。她虽然内心不喜,但此事于她有利,她应承了下来。那梓颖恬着脸壮着胆同柴峻眉来眼去了几次,柴峻对梓颖多多少少有了几分印象,以后相处起来不至于太突兀,她还落得个成人之美的贤名。
“那梓颖在夫君面前露面的次数也不少了,最多吸引得夫君多看她两眼,何尝见夫君同她有过只言片语?只怕夫君对她不感兴趣。”萧如诗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陈大嬷嬷眸中精光闪闪,“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话糙理不糙。少主对那小妖精心存不满,无处发泄,时日越久情绪越坏,此时县主只需顺水推舟,成了,咱后头的事就好办了。不成,顶多梓颖受点罪,县主多赏她些钱银便是了。”
萧如诗默了默,染着大红蔻丹的手指摸索着雕花的羹匙,碗里的燕窝冒着热气,她才喝了两口,就不想喝了。陈大嬷嬷劝她当断不断,日后必受其乱,以小博大,何乐而不为呢?她抬眼看着陈大嬷嬷,说一切听凭嬷嬷安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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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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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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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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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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