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儿稍稍仰起来,颤巍巍的,哭得断断续续倒不过气来,正是舒婵!温在恒急忙捞起铁索紧紧拉住,柴峻探身下去,伸长了手臂,一张脸白得吓人,“温乐,抓紧了!千万抓紧了!别往下看,看我,看我!别怕,抓紧了!我拉你上来!”
雨太大,舒婵抬不起眼,她听到了柴峻的呼喊,脸上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今日就是她的末日吧?这时,只要她手一松,所有的烦恼统统消失了,所有的纠结、挣扎、痛苦统统解脱了,脚下这深涧便是她的葬身之处。可听到柴峻一遍一遍的呼喊,迫切的、焦急的、恐惧的,她心如刀割,松不开手。直面死亡时,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渴望活着,这世上有个人稀罕她,爱着她,他说今生今世,无怨无悔。纵这浊世可憎可鄙,他却那么美好,英俊明朗的笑容,脉脉含情的双眸,温暖有力的怀抱,于她是寒夜锦裘,是荒漠甘霖,难以舍弃。
铁索在摇荡中回升,柴峻的面容越来越清晰,他趴在地上,身体下探,伸长了手去够她,“抓紧了,坚持住!就快了!”
相距不过三尺,再拉两下,他就能够到她了,可终究拗不过天意,铁索当中有一截锈蚀严重,接口处忽然崩断,力道顿消,上面的温在恒和强波坐倒在地,下面的舒婵连喊叫都未及发出就直直坠落……
“媳妇儿!”柴峻抓了个空,眼睁睁看着舒婵离他越来越远,神情惊恐万分,叫声无比凄厉。
一道暗蓝的身影从他身旁一跃而下,柴峻惊惶回头,已不见温在恒!身后传来盛煦然的惊叫声。柴峻咬紧牙,双臂撑起,正要往下俯冲,双腿忽地被人攫住,硬生生把他拉了上来!
“少主!跳不得!会死人的啊!”李申拼了老命压住柴峻,方才他那一探直吓得他三魂出窍七魄飞散!柴家的独苗苗啊,主帅交到他手上,若有个闪失,他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温乐掉下去了!我媳妇儿掉下去了!放开我!我要下去找她!放开!”柴峻赤红着眼暴吼挣扎。
可是晚了,错过那一刹那,李申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他冒死跳下去的。那边强波拦住了要往下跳的盛煦然,一把将他推搡在泥地里,骂道:“你跳下去能顶个鸟用!摔死了谁管你?”
盛煦然攥紧了拳头,额头贴地,痛哭出声。他看到大哥爬起来就跳下去了,陡崖深涧,泥流滚滚,他毫不犹豫,一心只想着他的小丫头,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他随她去了!
诸葛子获拉住柴峻的胳膊,劝道:“少主莫急,下面是条河,人掉下去尚有生还的可能。咱们这就下去找,这就去!”
“那还等什么?放开!”柴峻表情狰狞像头疯魔的野兽,挣脱后就往山下奔去。
“快跟上!快!”李申急催王五奎等人,“看紧了!”
大队人马撤到山下,情况不容乐观。垮塌的山体填堵了山坳,救援的通道被阻断,河岸低洼处很快就蓄满了浑浊的泥水,没过膝头,大有继续上涨之势。
“少主,强行翻过去怕不可行,这边水位一直在涨,石堆已有松动迹象,对面洪流壅塞,说不定会冲垮石堆,此地不宜久留,先撤吧!等雨停了再做打算!”李申劝道。
暴雨中,柴峻望着被地动毁得面目全非的山川,焦灼的内心竟生出厌世之感,厌恶天地自然,厌恶寰宇人间,厌恶他自己。要是他跳下去了,岂会困在这山坳里束手无策?ωωω.χΙυΜЬ.Cǒm
这雨,这该死的雨,究竟要下到何时方休?他恨不得飞上天去把龙王刮得片甲不留。现在所有人都寄希望于温在恒,可从上面掉下来的人几无生还,不巧摔在河滩上的个个殒命,掉进河里的打捞上来也俱是死尸,只有一个水性好的兵士,顺着湍急的河水往下漂时被倒伏的树木拦住,爬到树上,才等到了救援。
盛煦然瘫坐在石头上,失魂落魄,双目黯然。大哥那毅然跳下的身影在他脑海里不停闪现,他的心好痛啊!为了一个卑贱、任性,根本不喜欢他的丫头,跳下了这陡崖深涧,生死不明。堂堂禁军左卫将军,东都第一衙内,智勇双全,在军中拥戴无数,这一跳值什么?
那丫头果然是祸水,是毒药,盛煦然从未像现在这般憎恨一个女子。她死让她死好了!一个本该流放的女犯,左右是活不长也活不好的,她死了为何要拉上他大哥?
江英树和孙粲也都愁眉苦脸,唉声叹气,这趟糟心的送亲,可把他们这些勋贵子弟折腾惨了!以前哪受过这种苦啊?尤其是江英树,被蚊虫叮个包,他家老太君都要心疼半天,若知他头破血流了还不得心疼死?他们这些人都是有家人关心爱护的,只大哥孑然一身,那卫国公府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栖身下榻之处,丁点儿人情味儿都没有。他们心里其实都有些诧异,在洛阳时,从未听说大哥和温乐公主有过什么亲情往来,大哥一开始对温乐公主不也冷冰冰的吗?怎么就舍身忘我跳下去了呢?人家驸马都没跳呢!
冷巍站在高处查看地势,若不下雨,翻过这个坳口对他而言不是难事,然而下了雨,脚下湿滑稍有不慎,就会跌入洪流之中。他武艺虽高强,但水性一般,这会儿掉河里,可没人救得了。他咬着下嘴唇估摸了下,道:“公主和衙内那边不知什么情况,这么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我试试看能不能翻过去。”
盛煦然抬起头,看看那被山石封住的山坳,又看看冷巍,拧眉道:“李将军方才说那石堆被洪水冲得已有松动的迹象,落脚点必是不稳的,万一踩塌了……”
“我水性尚可,且试试吧,总有一线希望。”冷巍说着跳到了另一块石头上,几个起伏就来到了数丈高的石堆前,小半座山都垮塌了堆在这,把河流都阻断了。只是山石间缝隙较大,河水从缝隙里喷出,五丈高处仍有长长的水条喷泻,可见对面已壅塞严重,冲垮这小半座山的塌方,是早晚的事。但紧急救援,片刻都耽搁不得。
冷巍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气沉丹田,飞跃而起,一步步攀上了石堆。在众人担忧又满怀希冀的目光注视下,他成功攀到了顶上,挥了下手臂,身影就消失了。众人都长舒一口气,虽然只有冷巍一人过去了,但希望却增加了几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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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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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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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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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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