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行,几千里路都被她走过来了,多少人被蒙蔽其中,连他都差点信了。他的眼线遍布大梁,消息灵通得很,在柴家军还一无所知时,他已窥得真相。不得不说温家这一步棋走得太险太绝,温在恒的冷血无情也所传非虚。可难为了那丫头了,温乐公主又不是什么良善女子,她冒名顶替了她,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望山居的戚伯算是白白牺牲了……
“主君,此事若宣扬开来,西北和中土必起战火。咱们这几年的筹谋轻而易举就达成了。温家这么做也忒铤而走险了,对外引起战祸,在内受朝野非议弹劾,卫国公莫不是老糊涂了?”虞伯道。
李光魏笑了下,摇了摇手中的扇子,道:“选上苑医丞家的丫头,估计不止替嫁这么简单。真正的温乐公主还能藏一辈子不成?卫国公所求,不引起战祸必是首要的,即便打起来,若柴家军是头被拔了牙的狼,也没什么可怕的。到了那时,朝野的非议弹劾,都无关紧要了。”
虞伯思量了下,讶然道:“主君的意思是……”
“到甘州了,是与不是,快则十天半月,慢则三两月,就可见分晓。”李光魏说着又回身望向窗外,“要看那丫头沉不沉得住气了。”
“卫国公得逞了,于咱们无益,主君看何时动手?”虞伯问道。
李光魏沉默了会儿,苍白冷峻的面容在夕晖的映照下蒙上了浅淡的金色,幽黑的眸子染成了琥珀色,沉暮霞光,给他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柔和。
改朝换代这么多年过去,他和他手底下的人都心知肚明,复辟大魏是不可能的了。唯今就剩下一个念想支撑着,推翻萧家,江山易主,就算是给祖上报仇了。纵观天下时局,东南的扬越王空有一腔造反的热情,却是个只顾眼前利益的,且从鱼米之乡招募的军队,受不得苦,不经打。能成事的还是西北这帮习惯了被风沙磨砺被霜雪吹打的糙猛汉子。
只是柴家当权,于他们也无益,甚至弊大于利。他们能安然存活至今,还不是因大梁的水够浑?河清海晏,乾坤朗朗,他李光魏还搅闹个屁?那时,找个僻静山头归隐田园,过上几年安稳日子,努努力,再生个一儿半女,此生也无憾了。
万事俱备,只欠孩他娘。小别几日,还真有点想她了。他比她大一轮,在她扎着两个朝天鬏闹着要糖葫芦吃时,他已经走遍天涯海角,尝尽人间冷暖。十几岁的翩翩少年就已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魑魅魍魉在他眼前都无所遁形。太通透的人,一般很难真心喜欢上别人,何况他又诸多挑剔。偏偏遇上那丫头,纵他知道她是一个鬼灵精,跟他兜圈圈打哈哈,他还是对她生不出厌恶来。上回放她走,只因她的身份未查明,她是萧家女,他同她就绝无可能,再喜欢,他也不会犯祖宗忌讳。只要她不姓萧,管她是御医之女,还是马夫之女,他喜欢就够了。
暮色苍苍,炊烟袅袅。
西北天高地旷,白日的热气入了夜很快就散去了,凉风习习。舒婵沐浴后,头发绞了半干,想着出去走一走,吹吹风,好让头发干得快些,不想遇见了萧如诗。
萧如诗这两日忽然得了柴峻的照拂,既意外又欢喜。她让陈嬷嬷去打听了,只知温乐公主酒后撒泼胡闹惹得柴峻不快,并未探知根底。不管柴峻亲近她所图为甚,她都乐意配合。说不定歪打正着了呢?
得意之下忘了形,她礼数敷衍也就罢了,对公主说话都连刺带挠的。
“温乐妹妹的头发养得可真好,又黑又亮,让人羡慕。我幼时头发稀黄,用了好些法子都不管用,每次见表哥都被他嘲笑,揉着我的头叫我黄毛丫头。后来从姑母那得了一方子,才慢慢好起来。”
几回接触,时间虽不长,舒婵也大致摸清了萧如诗其人。不多聪明,眼高于顶,端着王府嫡女的架子,使着上不得台面的坏心眼子,和她母亲如出一辙。让舒婵不解的是,柴峻又不瞎,为何会那么相信她的话?
“县主的记性可真好,幼时的事还记得那么清楚。”舒婵微微笑道。
萧如诗嘴角僵了僵,慢慢扯开一个笑,道:“西嫁路上,温乐妹妹几番死里逃生,可谓福大命大。听闻圣火教的总坛是个魔窟,淫秽非常,良家子若被捉了去,若不入教同流合污,就只能落个惨死的下场。公主得一邪教头目相助逃出生天真叫人难以置信,那邪教头目缘何不惜叛教舍命救你呢?莫非妹妹许了他什么好处?还有上回公主被前朝余孽劫持到力乾堡,那力乾堡是远近闻名的鬼城,早些年匪患严重,过往商队深受其害,女子落在土匪手里不死也被折磨疯了。要说她们还是没有妹妹的造化大,妹妹被掳走整整三日,大伙儿都以为凶多吉少了,妹妹却毫发无损的被找回来了,说是奇迹都不为过!”
她啰啰嗦嗦说这一堆,无非是想诬蔑她的清白。舒婵不想同她多说,因为面对一个存心诬蔑的人,说再多,她都会固执己见,何必浪费口舌?她能忍,胡尚宫却忍不得。她在宫里呆了十几年,宫里的哪个主子不比个县主尊贵?一个破落县主竟敢在公主面前抖威风,若是在宫里,非得左右开弓赏她百十个大耳刮子不可!纵她一向与人为善,此刻也忍不得了。
“奴婢算是宫里的老人了,从进宫的第一天起,就被教习嬷嬷告诫若想活得长久,需时刻谨记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讲的道理。县主拉拉杂杂说了那许多,含沙射影怀疑公主的清白,这要是被有心人散播出去,三人成虎,势必会损害公主的清誉。大梁律令,凡诋毁天家,妖言惑众者,以谋反罪论处。县主可要慎言呐!再者,公主几番遇险,驸马均亲历亲行,当时之情形不消旁人再风言风语。”胡尚宫语气少有的严厉,萧如诗心下愤愤又惶惶,攥着手,抿着嘴,不甘心。
琇書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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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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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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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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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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