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雨和彩墨托着干净的衣物有说有笑的过来了,见温乐公主僵立池中,神情惊惶,脸上还挂着泪,都吓了一大跳。
“公,公主你怎么了?”知雨惊问,“怎么哭了?”
温乐公主转过身去,咬着手指极力忍着,可越忍越难过,把手指都咬出血了。
彩墨见情形不对,慌忙跳下水,来到她身边一看,惊叫道:“公主,你快松口!你这是怎么了?”
手指离口,哭声就遏制不住了。那些不能说的秘密,默默承受的冤屈,一路连番的惊吓,对生的挣扎和对死的恐惧汇聚成一股狂潮席卷而来,她快窒息了!
这边哭声、叫声一片慌乱,那边柴峻头抵着岩壁,心乱如麻,他这次真的逾矩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只想让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情意,尽快接受他,断了回洛阳的念想。如果小母鹅心里有他,他又何惧夜长梦多?何惧哪天陡生出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他不确定小母鹅的心里是否有他,他也不想费神去瞎猜测乱琢磨,那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喜欢她,就一定要得到她,哪怕不择手段。
夜凉,风轻,琴声悠悠。
洁白纱帐里,温乐公主靠墙坐着,手里握着慧觉法师赠她的那串金刚菩提十八子念珠,心中狂潮退去,静如止水。她聆听着外面的琴曲,听出是一首《胡笳十八拍》,是谁这么晚了还不睡,弹奏如此哀怨的曲子?
为天有眼兮,何不见我独漂流?
为神有灵兮,何事处我天南海北头?
我不负天兮,天何配我殊匹?
我不负神兮,神何殛我越荒州?
温乐公主听得心头一阵戚戚然,想必那弹琴之人也是一位天涯沦落客,每个人的遭遇不同,各有各的不幸。便是这曲作者蔡文姬,一生三嫁,命途也是坎坷非常。她不过是茫茫天地间的一棵小树,独木无依,风雨飘摇时她能抱紧的只有自己。
知雨托着烛台轻手轻脚走进内室,见纱帐中影影绰绰有个人影,她问道:“公主,你还没睡下?”
“还没,我在听琴,你可知是谁在弹琴。”
知雨放下烛台,撩起纱帐挂在铜钩上,道:“琴声是从西边传来的,估计是下榻在西院的客人。是不是吵到公主了?婢子这就叫人过去说一声!”
“不用。”温乐公主勾唇笑了下,“你听,这曲子虽哀怨凄惨,可这弹琴的手法却是随意闲适的,好像信手弹来,三分为抒怀,七分因寂寞。漫漫长夜,有琴相伴,也不错。”
“公主,你的手指可还疼?”
温乐公主看了眼包了布条的食指,眼神一黯,道:“不疼了……今晚的事不要告诉胡尚宫,就你和彩墨知道就好。”
知雨点点头,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油纸包来,层层揭开,香味跑了出来。她托到温乐公主面前,笑眯眯道:“公主,你想不想吃?”
温乐公主一愣,低头瞧去,那油纸包里竟是一只香喷喷的卤猪蹄儿!
“这……哪来的?”
“冷教头去平襄城里办事,回来时捎的。婢子和彩墨都吃过了,这只肥一点的是给公主留的,趁还热乎着,公主快吃吧。”
温乐公主搓搓手,拿起猪蹄咬了一口,软烂入味,香辣可口,好吃得她连连赞叹,心情来了个翻转。那感觉如同身处潇潇秋雨中的人忽然迈进了风和日丽的春天,周遭的空气里弥漫着花草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叫人沉醉。
一只猪蹄,胜过千言万语,足以抚慰她的心灵。还是她身边的这两个小丫头懂她!什么驸马什么舅舅都统统靠边站,离她越远越好!
知雨回到厢房,抓住彩墨兴奋道:“公主果然爱吃,全都吃完了!洗了手净了口倒头就睡下了,美美的!”
彩墨按着胸口呼出一口长气,道:“这就好!之前可把我吓死了!到现在也不知她究竟怎么了,把自己手指头都咬破了。我还从未见她哭得那般伤心过呢。”
“是啊,明明我们走时公主还好好的,也就一盏茶的工夫,回来她就哭成那样,你说会不会是中间有谁来过?”知雨道。
彩墨脸色一变,忙道:“这话可不能对外讲!”
“我知道,公主方才还嘱咐我叫我们不要跟胡尚宫讲呢,胡尚宫若问起,就说是不小心被桌角划破的。”知雨道。
“公主不让咱们跟胡尚宫讲,就是怕被温将军知道。”彩墨叹道。
知雨蹙起眉头,道:“我其实不太明白,将军虽然严厉,但对公主还是很好的,可公主为何总是怕他疏远他呢?就说这猪蹄吧,若我告诉公主是将军特意捎给她的,她估计就不会吃了。我说是冷教头带回来的,她才心无芥蒂。”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天家也不例外,而且天家的经只会更难。我觉得公主到现在还是不想远嫁瓜州。”彩墨道。
知雨摇头叹了口气,道:“公主心意未改,驸马尚需努力呀!”
第二日,柴峻在留仙居外徘徊了许久都没进去。说实话,他是有些做贼心虚,不敢进去面对她,而且他想了一宿都还没想好对策。若那丫头不理他了,他要怎么哄她才好。搂搂抱抱肯定是不行的了,她现在定是极为反感他的触碰,甜言蜜语估计也不太凑效,他情话说得还少吗?哪一次不是他说得情真意切连自己都他娘的感动了,她还一脸无动于衷。
在战场上三十六计就足够用了,万万没想到追求个小丫头竟快熬干他的脑汁!柴峻啊柴峻,人人都说你是天之骄子,怎么连个小丫头都搞不定?
强波来找柴峻,问他何时出发,却见他在公主的院门口踱来踱去,满脸忧思纠结,便悄悄问阿吉:“少主怎么了?”
阿吉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随意比划了几下,强波看不懂,正要直起身问柴峻,瞧见温在恒和盛煦然并肩走了过来。清晨的阳光照在二人身上,一个是气质卓然的俊伟郎君,一个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君子,端的是好看,尤其那个嘴欠的小娘皮,整个人彷佛会发光似的!也不知他的拳头招呼到他那张俊脸上,打开了花,会不会让他变成全天下女人的公敌?
温在恒走过来招呼不打就进了院子,彷佛没看到柴峻一样。柴峻气恼,心想舅舅又怎么了?难道不用避嫌的吗?进他媳妇的院子,连个招呼都不打,岂有此理?他踢了下墙,不再纠结,快步进去了。强波犹豫了下也跟进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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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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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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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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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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