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乐公主轻轻叫了声彩墨,彩墨应了声,正要起身,温乐公主道:“你别起,我无事。”彩墨又躺下了,停了会儿,温乐公主又道,“我同你们讲章丘贤妇的故事时,你为何感触那么深?”
彩墨睁眼望着剪成金童捧桃玉女献酒祝寿的窗花,忆起过往,泪水漫了出来,她不敢哭出声,默默流着泪道:“回公主,婢子确是感同身受。婢子自幼丧父,和我娘相依为命,后来迫于生计我娘不得已委身乡里一马姓富户做妾,受尽正室的欺压,但为了婢子能有个安身立命之所,一直忍气吞声。婢子十二岁那年,继父醉酒……欲欺凌婢子,我娘发现后,死命护着婢子,却惨遭继父毒打。我娘怕婢子被禽兽继父糟蹋,便带着婢子逃了。逃到洛阳,还未落稳脚就被继父派来的人追上了,我娘让婢子藏在柴垛里叮嘱婢子千万别出来……婢子眼睁睁看着我娘被他们绑走了。婢子孤身一人,流落街头,见一辆马车上下来七八个年纪相仿的丫头,想着是不是哪一家采买的婢女,就跟着她们走,未曾想却进了宫成了宫女。”
原来是这样,温乐公主问道:“那你娘后来如何了?”
彩墨眼泪决堤,极力克制着,说道:“婢子从一个同乡那得知,我娘被抓回去后,被关在一个破旧的院子里,继父稍有不顺就打骂她出气,有次我娘被打落了胎,从那以后就一病卧床不起,熬了几月就……他们到最后连饭都懒得给我娘送了……婢子真是恨自己无用,拖累我娘不说,她受尽折磨惨死婢子甚至都不能为她讨个公道。”Χiυmъ.cοΜ
温乐公主坐了起来,伸手撩起纱帐,听见彩墨压抑的哽咽声,又放下帐子,她问:“彩墨你是哪里人?”
彩墨慌忙揩了眼泪,道:“婢子是大安府蓝田县玉山人。”
“蓝田……”温乐公主思索了下,问道,“可是蓝田日暖玉生烟的蓝田?”
“正是。”彩墨点头时泪珠从下巴上滴落。
“挺好,你别难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呢。”温乐公主道。
彩墨不知温乐公主所说的“挺好”是何意,但这些堵在她心头的辛酸过往讲出来,让她瘦弱的肩头一松。这些事从未对人讲起过,也不知为何,温乐公主一问,她就全说了。
温在恒一向浅眠,听到外头的脚步声有些急,未等到来人敲窗,他就坐了起来。
“衙内!”冷巍敲了下窗棂,他的话音刚落,屋内清冷如霜的声音就响起:“何事?”
冷巍未想到温在恒反应这么快,怔了下,道:“公主要骑马出去,守卫的不敢拦,属下赶到时,公主已经走了!”
温在恒拧着眉头下了床,穿上外袍,束好腰带,打开门走了出去,面色如天色般暗沉,问道:“有多少人跟着她?”
“两个婢女,七八个侍卫。”冷巍道。
“说要去哪儿?”
“说要去……看黄河日出。”冷巍说着也觉得无奈又有些好笑,这位公主还真有闲情逸致呐。
温在恒双手叉腰,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道:“行,小丫头胆子倒挺大,敢跟舅舅对着干了。”
隔壁房间的门开了,盛煦然没骨头似的倚着门框,睡眼惺忪的问出了什么事,听冷巍说了起因,他立刻来了精神,走到温在恒身边,眼睛比晨星还亮,自告奋勇道:“大哥,我去把公主追回来吧!”
温在恒白了他一眼,烦躁的推开他,阔步走上了出坑的坡道。盛煦然和冷巍急忙跟上。
“公主,你慢点!小心些!”彩墨和知雨见温乐公主迈腿从一块大石上跳到相隔不近的另一块大石上,吓得不约而同喊出了口。
温乐公主回首一笑,她卯时不到就醒了,叫醒了彩墨,让她不要惊动旁人,去偏院把知雨叫起来,顺便从箱子里把她打马球的骑装找出来。睡意未消的彩墨没有多问,立刻就去办了。
骑装是贴身的白色窄袖小衫,外罩翻领紧腰的天青底刺绣软袍,下面是白色阔腿裤裙,脚上配的是一双轻便的织金软底锦靴。温乐公主换上后,叫知雨和彩墨也都下去换上骑装,自个儿对着铜镜将头发高高盘成男子的发式,用簪子固定好,然后轻轻拍了拍脸,对镜自语道:“如果一切都是天意,自己还跟自己过不去,那不是傻吗?”
彩墨和知雨跟随温乐公主到了驿馆门口才知这位主子要去看黄河日出。值夜的侍卫头头在公主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公主让他备马她就赶紧让人牵来了三匹骏马。彩墨本想劝来着,可见温乐公主利落的翻身上马,露出恣意飞扬的笑容,她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主子开心就好,她想。
“没事,你们快些,东边已经有些光亮了,太阳快出来了!”温乐公主轻喘着用手背蹭了下鬓边的细汗,语气是这几日从未有过的轻快。
终于爬到了怪石嶙峋的山岗之上!放眼望去,天幕墨蓝,山河暗黑,只在天地相接之处有一片微白淡红。温乐公主迎风而立,静望着天边。晨曦渐露,微白淡红很快变成了鸡蛋黄和烟灰红,光亮越来越大,越来越强,远山依旧黑,只看得到连绵起伏的轮廓,大河却被映照得如同玉石打磨的镜面,五彩天光在河面变幻,美得叫人窒息。
这时,温在恒攀上了山岗,正要开口训斥,温乐公主却指着远方,微笑道:“舅舅,看!”
温在恒转头看去,只见地平线上冒出了血红的弧边,很快弧边变成了半圆,天光大盛,映亮了百里河山,唤醒了万千生机,让人屏息注目,心潮澎湃。他的呼吸尚未平顺,一轮红日已从大河之上跃然而出!所有人都被这大气磅礴的日出景象震呆了!
温在恒侧首垂眸看向身旁的温乐公主,十六岁的小丫头,此刻眼眸里映着漫天霞光,面上带着惊喜的笑容,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察觉到他冰冷的目光,她忽然叹了口气,道:“人生无根蒂,飘如陌上尘。分散逐风转,此已非常身。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行乐,岁月不待人。你说是不是,舅舅?”
温在恒的心像被什么撞了一下,闷闷的有点麻,他皱紧眉头,当着众人的面那些训斥的话是不能说了,只得冷冷道:“公主若想看日出,应提前知会,我也好做安排。”
温乐公主笑了下,笑里带了那么一星半点儿的歉意,道:“让舅舅担心了,温乐抱歉得很,下回定提前告知舅舅。”
“回吧!”温在恒转身先下去了。
温乐公主朝身后两个吓得像待宰的小兔子一样的婢女眨了眨眼,道:“咱们也回吧。”
一众人等陆陆续续往山下走,盛煦然还愣在岗顶,亏他在中土大地长了二十年之久,这般壮观的日出景色他还是头一回见到。太美,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话说这小丫头怎么选的这地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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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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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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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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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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