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婵报明来意,以为顶多见到知客长老,将念珠移交便罢了,未曾想竟获得了方丈的亲自接见。方丈法号慧微,矮矮胖胖,慈眉善目,嘴角常挂着笑。
见到舒婵几人,老和尚的目光先是落在了东根身上,眯眼笑着点点头,后双手合十对舒婵行礼问候。
对于菩提念珠缘何到了舒婵手里,舒婵没有细说,只说是慧觉方丈所赠,老和尚也未多问。他接过念珠仔细端详抚摸,眼角隐现泪光,道:“当年师父将此珠赠给慧觉师兄时,贫僧还只如小施主这般大。师兄在东禅寺时,对贫僧多有照顾。他离开时……贫僧以为以后总有相见时,未料自他走后,几十年了,除了偶有书信往来,竟再未谋得一面。这串念珠于东禅寺、于贫僧意义非凡,贫僧感谢女施主馈赠。”
“记得当年慧觉方丈将此念珠赠予我时,祈愿它能助我慧六根,净六尘,明六识,保佑我逢凶化吉,平安顺遂。这么些年我漂泊在外,所历风浪劫难不知凡几,然而终能化险为夷,平安渡劫,想是得了这佛门圣物的庇佑。如今我将它物归原处,望它能传承下去,汲炼佛门之光,救助更多的人。”舒婵道。
“如此贫僧便明白师兄为何会将此念珠赠予女施主了。”慧微方丈了然笑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女施主历经沧桑,仍以慈悲为怀,善哉善哉!”
临别时,慧微方丈爱抚的摸了摸东根的脑袋,说他耳高于眼,颇具慧根,一见喜之,本想送一护身法物,然今日仓促,来不及准备,待过段时日再派人送去。
舒婵道了谢,在满天霞辉笼映下慢步出了山门,他们未急着赶回城中,而是歇宿于山脚客栈。
夜半时分,客栈外传来一阵嘈杂声,舒婵起身,看东根正熟睡,便轻开门走了出去。知雨迎面过来,将探听到的消息告知她。原来,入秋后天干物燥,据此二十里的山林几日前起了火,火势蔓延得很快,附近的村寨大多遭了灾,若不控制,不知要烧到何时方休,官府闻讯调派了驻军前来灭火。
原本火势波及不到清源山东麓,谁曾想就在今夜,风向突然转变,火浪朝此地滚滚而来。方才的嘈杂声,是居住在周围的村民还有东禅寺的僧人自发组织前去协助官军灭火。琇書網
舒婵打开后窗,遥望远方,未看见火光,想是离得还远,但已能闻见烟味,原本晴朗明澈的夜空中,飘来了成片的黑纱般的雾霭。
第二日,舒婵一行返程途中,草木燃烧后的灰烬纷纷扬扬,漫天遍野。问了从火场退下来的人方知火势虽已被控住,奈何起火点太多,官军连夜奋战至今仍在东奔西扑。好多参与救火的人被烧伤了,在前方河岸搭建的营帐里集中救治。
舒婵思虑片刻,吩咐车夫改道前往河岸。到了地方,眼前景象好似恶战后的沙场,地上歪七扭八的躺满了人,皆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谈话声、叫嚷声、哀嚎声混杂在一起,乱糟糟的。几名军医穿梭其中,忙得脚不沾地。
知雨上前找到一名冯姓队校,说明了来意。冯校尉朝马车望了望,欣然欢迎,忙命人清理出一顶营帐,把舒婵等人迎了进去。一上午,舒婵就在这简陋的营帐里,接诊了一个又一个伤患。军医们起初不信,对于那些烧伤严重的,连他们见了都发怵,这位舒娘子,瞧着柔柔弱弱,难道不害怕?围观了一会儿后,军医们不由得对舒娘子刮目相看,她非但不害怕,比他们都要镇定自若,且医术十分了得,有些诊疗方法是他们从未见过的。
一直到午时过了,舒婵才清闲下来,扭头看向在角落里帮彩墨捣药的东根,喊他过来,将他搂在怀里,正想问他饿不饿,就听见他的肚子咕咕直叫。
“姑姑忙忘了!东根想吃什么?”
“想吃姑姑做的羊肉汤饼。”东根嘟着嘴答道。
舒婵笑了笑,让彩墨从马车里拿了些糕点先给东根垫肚子。恰好冯校尉一手提着水囊,一手拎着布袋走了进来,满面歉意的说道:“舒娘子忙活了一上午,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咱这如今也没啥可招待舒娘子的,舒娘子若不嫌弃,这米浆和烙饼先将就着果腹吧!”
“劳烦冯校尉了。我瞧着这次调派来灭火的官军少说也有上千人,伙食是如何解决的?”舒婵问道。
“前面几日都是吃干粮对付的,有时寺里的僧人还有附近的乡民会送来一些吃食。主要是咱们也没想到山火会持续烧这么久,将军见兄弟们吃不饱,便调了火头营来,昨个才搭了锅灶。这饼子便是方才出锅的,还热乎着呢!”冯校尉憨笑道。
“可否借锅灶一用?”
冯校尉以为舒婵吃不惯干粮,要借锅灶自己动手做,又不是什么大事,便大手一挥带他们去了火头营。然而,舒婵接下来的行动却让冯校尉惊掉了下巴。舒婵先是让跟车的随从买了几头羊回来,请火头营的伙夫帮着宰杀切割,然后在几口大锅里炖起了羊汤。浓郁的肉香味儿把众军士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了,大伙儿无不咽着口水眼巴巴的等着肉出锅。
日头偏西时,从山林里撤出了一队灭火的官军,人数约莫数十人,个个灰头土脸,黑不溜秋,身上散发着焦糊味。他们一下来,几个兵将就先后迎上前去,围着一位瘦高的将领,将军长将军短的问个不停。得知起火点已被悉数扑灭,他们可以好好休整一番了,众人不禁欢呼雀跃。
将军接过水囊,仰脖咕嘟咕嘟猛灌了一通,把剩下的水浇在头上,抹了把脸,长出一口气。他深麦色的面庞上胡子拉杂,人原本就瘦,再加上几日几夜的奔忙,此刻眼窝深陷,眼下泛着青黑,瞧着疲累至极,形容很是狼狈。
“可有吃的?兄弟们快饿死了!”将军身边的一个小将嚷道。
“有有有!冯大特意交代灶上,给兄弟们留了饭!”
一听灶上有饭,饿了大半天的兵士们嗷嗷叫着一窝蜂般跑去火头营了。将军笑了笑,捡了个阴凉地儿背靠着树而坐。灭火不比战场杀敌容易,夜以继日的转战各个火场,他忙得五脏六腑都麻木了,如今空闲下来,疲乏感如海潮般涌来,他呆呆的望着半空中漂浮的灰烬,眸中一片迷惘。
半年前,威武军大都督独孤成翼病逝,部将马为先私通海寇,趁机作乱,于出殡当日设下埋伏,一气儿将独孤成翼的两儿一孙射杀,威武军自此群龙无首,四分五裂。朝廷忙于应对北面的攻势,无暇顾及福建的乱局,几个部将各自割据,打来打去,百姓深受其害。
坐镇岭南的五府经略使奉朔奏请朝廷出兵平乱,朝廷明知平乱后福建必将成为奉家的势控范围,但为形势所逼,不得不准奏。北方的函谷防线能不能守得住还不一定,朝廷只得相信奉朔的忠心。不相信又能如何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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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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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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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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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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