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乘务员抬眸,一双黑色的眼睛珠子在李秀娟,跟宋玉两人之间来回梭了梭,视线最后落在李秀娟的身上。

  “你刚才说,这火车票是你爸妈在火车站给你买的?”

  李秀娟垂在身侧的拳头用力攥紧,紧张地点头,“对!”

  “是在我们火车站,售票窗口买的?”

  “嗯!我爸妈为了给我买这张火车票,排队排了快十个小时。”

  火车票乘务员,神色立即变得严肃起来,“你跟我过来一下。”

  李秀娟身子一抖,也不敢多问,跟着乘警走了。

  她还没有走远,就听见身后有人议论起来:

  “火车乘务员怎么把她喊走了?”

  “这还用得着说吗?肯定是她那张火车票,是假的。”

  “真看不出来,我还以为是宋玉呢!”

  “嘿,这就叫做真人不露相。”

  “我早就看出来,她不是什么好东西。”

  “……”

  李秀娟听得一双腿发软,扶着火车壁才稳住,继续跟着乘务员往前走。

  宋玉看她走远了,将火车票收进兜里,又抬眼看向覃秋迎。

  “你怎么好像早就知道了?”

  覃秋迎挑眉,“很难猜吗?”

  “你肯定不会鉴别火车票,你是怎么猜到的?”

  覃秋迎剥着花生,边说:“你又不缺钱。”

  宋玉笑了,“还是你了解我。”

  覃秋迎翻了个白眼,懒得跟宋玉搭话,扭头打算望向窗外的风景,意外的发现其他座位上都热热闹闹的,唯独他们这里特别安静。xǐυmь.℃òm

  其实除了她跟宋玉之外,旁边还坐了好几个人,但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出声。

  这几些人都是她学校里的同学。

  不过原身性格内向,跟他们也不熟。

  坐在靠过道上,男的是个长得白胖的胖子,戴着眼镜;他对面的姑娘,扎着两个辫子,方脸,嘴角有一颗痣,一直低着头。

  挨着宋玉的,是个瘦长高个,平头,穿着四个口袋的衣服,看样子家里条件不错,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身子好像在发抖。

  在他对面,也就是挨着覃秋迎坐的,是个小姑娘。

  这姑娘长得白幼瘦,剪了个齐耳短发还扎了个小辫,上面的红头绳扎成了蝴蝶结,身上穿着的确良碎花连衣裙,脚上蹬了一双塔扣皮鞋。

  一看就是条件好的。

  不过她也一直垂着头,睫毛一个劲地在颤抖,像是在害怕什么。

  这气氛不对啊。

  覃秋迎又将视线落回到宋玉身上,也唯独他在那儿抖腿,哼着歌了。

  这些人,该不会是在害怕宋玉吧?

  宋玉发现覃秋迎在打量他,笑:“你盯着我看什么?”

  “你不盯着我看,怎么知道我在盯着你看?”

  宋玉被她呛了一句,也没像以前一样跟她怼,笑了笑。

  覃秋迎反而觉得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还做实了她在偷看宋玉。

  好在这时,宋春过来了。

  她提着一个布兜子,走过来,没有先喊宋玉,而是先朝覃秋迎笑了笑。

  笑得特别浮夸,覃秋迎瞬间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感觉怪怪的。

  以前宋春对她可没这么笑过。

  接着就听见宋春说:“迎迎,你也坐在这儿啊。”

  覃秋迎笑着点头,“你坐在哪儿?刚才怎么没看见你。”

  “我坐在过去好几节车厢呢!”

  覃秋迎赶紧起身,“那我跟你换,你坐我这儿吧。”

  “不用,不用!我就过来,”宋春将布兜子敞开,给覃秋迎看,“送东西。”

  宋玉笑嘻嘻地起身,弯腰伸手进布兜子将扑克牌捞出来,“哎呀,还是我七姐知我心。”

  宋春笑得可开心了,“里面还有个窝窝头,拿着吃。”

  宋玉拿着扑克牌坐回去,熟练地洗着牌,“不用了,早上吃的还没消化呢。”

  宋春又问覃秋迎,“你要不要?”

  覃秋迎连连摇头,“不用,谢谢。”

  宋春直接忽略了坐在旁边的人,将布兜子合上,“那你们玩,我先走了。”

  “宋春姐,您看您这来来回回的多麻烦,要不然就坐在我这儿吧,我跟您换。”

  覃秋迎起身去拉她。

  却被她躲开了,“没事,你好好坐着,好好坐着。”说话间,走远了,又朝她笑着挥挥手。

  覃秋迎坐回原位,心里回味着宋春对她的笑,鸡皮疙瘩又起来了,她伸手赶紧抚了抚。

  宋玉将洗好的扑克牌高高举起来,嚷嚷道:“有人要玩扑克牌吗!”

  刚才还闹哄哄的火车厢,很不给面子的安静了。

  坐在附近的几位知青,还往旁边挪了挪,差点没把靠过道坐的给挤下去。

  宋玉也不觉得尴尬,笑着说:“我又不是老虎,不吃人,看你们一个个怕的!”

  宋玉看还是没人响应,笑着坐回来,对覃秋迎说:“看来我们学校后继无人啊,低年级的学弟都是孬种!”

  “我来!”

  带头的就是覃秋迎班里的体育委员,赵大壮。

  他一撸袖子,朝这边走。

  跟着有好几个男同学起身。

  原本坐在宋玉附近的人,像是得到解脱般赶紧起身让位。

  覃秋迎当然不想蹚浑水,提着一包零食也起身了。

  她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旁边坐的,正是刚才那个白幼瘦姑娘。

  这姑娘自从坐下来后,就一直在偷偷打量她。

  不是恶意的,而是好奇。

  覃秋迎笑着问:“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不怕宋玉,跟宋玉是什么关系?”

  这话一出,连带旁边的几个,跟覃秋迎同班的同学也好奇起来,一个个明显身子往这边靠了靠。

  虽然他们是覃秋迎的同学,但覃秋迎性格不好相处,也就没问。

  现在有机会了,可不得竖着耳朵吗?

  白幼瘦姑娘看大家都好奇,点了点头。

  覃秋大大方方地说:“我跟宋玉,还有赵文祥是几十年的邻居,都住在糕点厂大院。”

  “我们家大人都熟得很,他要敢欺负我,我肯定告诉他爸妈。”

  白幼瘦姑娘一听,跟着大家一起笑了起来,也对覃秋迎生出了几份好感。

  她从包里拿出一袋子炒米,给大家分发,“这是我自己炒的,你们尝尝可脆了。”

  有吃的,大家气氛瞬间热络起来。

  覃秋迎也拿了一块炒米,咬了口,又脆又甜,不过甜味没有后世超市里卖的那么浓,但也很好吃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发给大家。

  大家吃了糖,离家,跟长时间坐火车的负面情绪,缓和了不少。

  七嘴八舌地聊起了天,时不时发出哄笑声。

  而被火车乘务员,喊到一边的李秀娟可就笑不出来了。

  乘务员不但把她带到了餐车,还把乘警也给叫来了。

  李秀娟还没从火车票是假的情绪中缓过来,又看见乘警带着电棍,吓的直接哭了。

  “哭是没有用的!”乘警把桌子敲得“咚咚咚”直响,“老实交代问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李秀娟哭哭啼啼地点头。

  “把头巾跟口罩取了。”

  李秀娟虽然常年被家暴,但对于她来说是可怕又可耻的记忆,并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就像是内心的伤疤,不想揭开让别人看见里面的丑陋。

  她捂着口罩跟头巾,连连摇头:“不,不行。”

  她越是这样,乘警就越是非看不可,觉得她有嫌疑。

  “你再不拿下来,我们可就动手了!”

  乘警这么一说,她只能老老实实地将头巾跟口罩给取下来。

  乘警跟乘务员看着她,狗啃的头发,跟脸上触目惊心的伤,惊呆了。

  过了半晌,乘务员才问:“这是怎么回事?”

  李秀娟知道这件事瞒不住了,只得垂下头说:“我爸妈打的。”

  乘警跟乘务员都震惊了,谁家的爸妈能对自己的孩子下这么狠的手啊?

  根本不相信。

  不过,无论他们怎么问,也问不出其他的。

  警察只得将话题又转回到假火车票上来。

  李秀娟还是那句话,“我的火车票,是爸妈给我买的。”

  乘警严肃地问:“你爸妈叫什么名字,在哪个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在哪里……”

  李秀娟越听越心慌,连声音都颤抖起来,“您问我这些干什么?”

  “虽然火车票是假的,但他们肯定是被骗的啊!他们又不会制造假火车票。”

  乘警冷笑:“这就用不着你操心了,你只要老实回答我的问题。”

  “你回答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去查证。”

  李秀娟吓得不敢再哭了,连连点头,将爸妈的信息一字不漏地报上。

  她被来来回回的不知道问了多少遍,才总算暂时被放过了。

  但,她那张火车票是假的,现在已经被没收,没有座位,一时间也不知道去哪。

  她只能可怜兮兮地望向乘务员。

  “看我做什么?没票,你补票啊。”乘务员板着脸说,“不过现在可没有座位票了,要补票也只有站票。”

  李秀娟摸了摸干瘪的口袋,“我,我没有钱。”

  她爸妈连国家发的知青补贴都搜刮走了,火车票还给了张假的,怎么可能会给她钱?

  乘务员皱眉道:“到下一站,你下车吧。”

  “啊?那怎么行!我是乡下知青,这里离我——”

  “你不用给我说这些,我也是在执行规章制度。”

  乘务员态度冷硬。

  李秀娟抿了下唇说:“我虽然没有钱,不过我同学覃秋迎有钱!我去找她借,她肯定愿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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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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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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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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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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