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揉了揉眼睛,捶捶自己酸痛的腰。
今天,是原本高考的日子。
她去打热水的时候,还听见别人讨论起高考的事,说参加考试的人有多少多少,老的少的一股脑全上。
热水灌到瓶颈处,尚清关上热水阀子,将木塞按上,避开人群。
雪姗姗和茅乐成这个时候大概在做政治卷子吧,茅乐成写字慢,希望他到考场上笔能动快些,多挤点内容;雪姗姗的话,她发挥一向稳定。
“妈,我扶你坐起来,咱要抽血了。”尚清回过神,俯身将文芳身后的枕头立起来,好让她坐起身,便于护士操作。
“好。”文芳应了一声。
经过昨天的抢救,文芳意识恢复,到今天早上,氧气也不用一直戴着了。
只是身体还有些浮肿,小腿皮肤按下去要经过好几秒才回弹。
护士找了半天血管,压脉带在文芳手臂上绑了半天,都勒出好几道红痕。
“你妈妈的血管细,不好找。”护士见这么久都拍不出血管,便跟她解释道。
“没事护士,昨天抽血也是这样。”尚清协助握住文芳的手臂,配合护士工作。
过了十分钟,护士才抽满一管血,她给文芳量了体温和血压后,叮嘱二人今天要去一楼做b超检查。
“清清,还要做检查啊!”文芳一听检查,眉头就皱起来,她总觉得人在大机器底下一过,就是好几十块钱没了。
“妈,听医生的,b超属于常规检查,咱积极治疗,也好早点对症下药呀。”尚清给文芳喂了点水,哄着她半躺下。
“这倒也是。”文芳拉住女儿的手腕,细细摩挲,“清清,那咱啥时候可以出院啊?妈肚子早就不疼了,回家再躺几天就会没事的。”
要是真这样简单就好了。
尚清忍住表情,用轻松的语气跟文芳说:“妈,你还记得昨天你手上扎的两个小管子不?”
“记得啊,小护士陪我在那房间待了好几个小时哩,那个是不是叫输血?”文芳想起昨天去过的透析室。
“妈,那个治疗手段叫透析,医生说你身体指标平稳下来之后,一个星期来医院透析两次就成。”她尽量把事情往轻了说,免得文芳能猜出来。
“两次!”文芳一只手将杯子压下,眼睛圆睁,“那会不会很费钱?”
“没,不咋费钱,一次透析就五毛钱,咱还负担得起。”她摆摆手,将价格打了无数个几折。
“五毛钱还成,就是耽误时间了,一个星期要跑医院两次……”文芳嘟嘟囔囔,还觉得这场病打乱自己正常的上工时间。
尚清敛目看着床上的母亲,而后又握住了她有些冰凉的手。
到下午的时候,舅舅和舅妈赶到医院了。
尚清是在一楼的缴费处遇上两人的。
文平二话不说,掏出一叠用旧棉布包裹的纸币,塞入尚清手里:“清清,这钱你先拿着,不够舅舅再想办法去借。”
文平动作一激烈,露出里面全是五十元的纸币面额。
尚清一把将旧棉布拢好,这么厚厚一叠,怕是有个一千块左右,恐怕是他俩大半辈子的积蓄了。
“舅舅、舅妈——”她拿着钱,无语凝噎。
古向霞看着面前清瘦了一圈的姑娘,眼泪也在打转:“清清,让你们两个半大点的孩子照顾妈妈,是我们大人来晚了。”
尚清揩去眼角的泪光:“好在人已经醒了,我带你们去看她。”
“欸!好!”文平跟在尚清身后,三步做两步跨上台阶,来到病房门前。
“妈,你看谁来看你了。”尚清推开门。
“哥!嫂子!”文芳原先正准备给尚清剥个鸡蛋吃,见哥嫂来了,惊得连鸡蛋都滚落到地上去了。
尚清眼疾手快将白嫩嫩的鸡蛋拾起,用热水冲洗干净,递回文芳手里。
“哎呀!这个是给你剥的。”文芳把蛋塞给女儿,和哥嫂寒暄起来,“你们怎么过来的?是清清把我生病的事告诉你们了?”
文平看到病床上脸色蜡黄的文芳,八尺男儿难忍翻涌情绪,楞在原地好一会儿,嘴也张不开,腿也迈不动,红着眼看着自己受苦的妹子。
还是古向霞反应的快,她上前拿出随身带着的一盒同样用棉布包裹保温的饭盒:“都是清清给我们说的,我俩一个着急,就一起找过来了。”
饭盒掀开盖子,里面是一盅熬好的老母鸡汤,被古向霞一路揣怀里,大冬天的,到现在打开还冒着热气。
古向霞想着给自家小姑子补补身体,病能好得快些。
文芳有些不知所措,平日里都是两人错开时间过来探望,这一下子来了俩人。
可能是自己这病来得凶猛,把清清吓着了,这才把哥嫂都喊过来。
“不用着急,医生说我这病是急症,稳定下来就还好,别把你们吓坏了。”文芳笑着闻了闻热腾腾的鸡汤,对古向霞说,“这个鸡汤炖的真是好!”
古向霞见文芳一副风轻云淡模样,才意识到,可能尚清将大部分病情都瞒下来了,她调整好表情:“是啊!我担心你们嘛!老文一个劲催我,害得鸡汤装盒的时候都撒了些。来,嫂子给你盛碗尝尝味!”
文平仍是不动。
古向霞瞥他:“老文!过来搭把手!”
这才点醒了文平,他箭步上前,扶好碗,让古向霞给文芳喂鸡汤喝。
“哥,你看,我都好多了!你别担心!”文芳边喝还不忘关照文平。
“好了就好!好了就好!”文平附和着,底下,端着鸡汤的手渐渐收紧。
尚清看着这一幕,只恨自己没有提前跟舅舅、舅妈通好气,差点让文芳发现自己的病情。
她围在三人周围,插科打诨,总算是糊弄过去。
是夜,尚婷过来医院和尚清换班。
医院只安排了一个亲属陪床,所以由尚清领着舅舅、舅妈回村里安顿一晚上,隔日早上再去医院。Χiυmъ.cοΜ
文平刚落座,看了厅堂内挂着的纸挂历,随手翻了几页,脸上又露出隐隐难过神情。
“清清,今天……是高考第一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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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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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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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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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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