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姗姗脸色像万花筒似的，变了又变，她恢复成温婉作态：“裴哥，你有伤在身，去水坝的那条路不好走，还是要多加小心！”
裴顾之拄着拐杖的背影越发坚挺。
他混迹在男知青群中，很快就被茅乐成发现，帮忙架起一半的身子，人走得更快了……
让腿不方便的人去加固水坝，尚清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靠谱。
“我们去谷场仓库，今年打谷子还剩余许多麻袋，全部捞走，不知道够不够用。”尚清盘算道。
“不够可能还得一家一家去借，在疏散村民之前。”雪姗姗心有顾虑。
事实证明她们的顾虑是对的，谷场仓库一共才翻出二十来个没有破损的麻袋，做成沙袋要堵住水坝底部的四个大窟窿，远远不够。
“我沿这条路去借。”尚清将手里的麻袋汇总给一位知青妹子，“你先去水坝把这些给他们，记得走山路，原来的路被泥石流挡住了。”
雪姗姗和其他几个人走另外的岔路收集麻袋。
雨还在下，不一会儿，尚清感觉雨靴已经兜满了水，她屈身将鞋子内的水“哗啦”倒出，接着赶路。
这条道上第一户人家就是她自己家，尚清轻车熟路去尚修屋里掏出麻袋库存，她清点数量，有五个。
转身就往正房跑，推开大门，一阵黑烟冒出。
“咳咳！怎么了这是？”尚清挥散开呛人的烟雾，猛地咳嗽。
“清清，你可算回来啦！”文芳此前一直揪心，女儿突然说出门有事，一去就是一上午，下着大雨没见人影让她很是发愁。
“我们打算烧点热水喝，结果柴泡了水烧起来就蹭蹭冒烟，盖住也不好使。”
尚清：“水坝现在拦不住水，咱们村有可能发洪灾，妈、妹妹，你们带着哥哥去北面山上避避，不要待在家里！”
“发洪水啦？那清清你去哪？你不要乱跑，和妈一起去山里躲几天。”文芳从未遭遇过洪水，她一心想带着所有孩子赶紧跑。
“我还要去水坝那儿，大队长带着知青预备去堵窟窿，我们正缺麻袋装沙子，这是家里的几个，我一并拿去了哈。”尚清语如弹珠，噼里啪啦一通交代，“妈，赶快带着人跑，家当什么的不要收拾。”
文芳一把拦住尚清，憔悴面容上平添几分担忧：“慢着！妈早上还烙了几个饼子，你揣怀里，别给水泡了，饿了就拿出来吃，个人安全优先，水坝窟窿堵不住你一定要先跑知道吗？”
尚清也想掉金豆豆了，她忽而埋首在文芳怀里，闷声说了句：“我知道的，妈。”
不等两人分开，尚清听到村里广播喇叭中传出的声音。
“我是张一平，古灵村全体村民注意！听到广播的老人小孩赶快去北边福清山上避难！东面水库有决堤风险！洪水随时会来！听到广播的老人小孩全部去福清山上避难！不要待在家里！不要待在家里！”
“妈，你快些跑！尚婷、尚修，你们赶快和妈一起去福清山，听到没有！”尚清头脑慌乱，她抓起麻袋就出了门。
下一户是从小梅家，还没等她吆喝，林虎扛着一大包麻袋飞奔出来。
“小清，是水坝对吧？我家有不少可以做沙袋的，你把手里的给我，我先拿过去。”林虎一阵风一样席卷过来，顺带卷走了她手里的麻袋。
“虎子哥，记得走山路！原路有泥石流！”尚清提醒他。
好！下一户！
“李婶子，你家有麻袋不？……对，拿去堵水坝窟窿，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孙叔，你家麻袋还有剩下吗？”
“王大爷！别睡了！洪水都要来了，快点起床，跟着门外人群走，去福清山先躲会儿！”
尚清忙忙碌碌一下午，终于在太阳下山前翻过山头，带着物资赶到水坝边。
这处水坝修好没几年，但土石坝稳固性本就不好，连续暴雨带来的降水量猛增，水坝坝底就出现大小不一的楔形裂缝，正汩汩往外渗水。
早先过来抢修的男知青们将麻袋装沙、捆扎，成梯形沿水坝堆砌，形成土袋防冲墙。
但是渗漏情况没有好转，水还是沿着土袋缝隙渗出。
张一平没有在现场，他应该在紧急给乡里打报告，请求支援中。
现场统一调度的是裴顾之，尚清在他书柜上看到过堤坝抢险类的技术书，有理论经验。
他正蹲在知青们铲好的沙堆边，裤脚高高挽起，拐杖横放在身旁。
尚清将麻袋交给负责装沙的茅乐成，他效率奇高，铲子舞得飞快。
“现场怎么样？我还带了差不多五十个麻袋过来，够用吗？”尚清托着装满泥沙麻袋上前询问裴顾之。
裴顾之身兼数职，不仅负责调度人手，还承担给麻袋捆扎任务。
他用麻绳给张着大嘴的麻袋绕了几圈，再使劲一勒，口就封上了。wＷＷ.ΧìǔΜЬ.ＣǒΜ
“五十个？不够。”男人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换，“防冲墙起码要垒到三米的厚度，我们这里的袋子几乎全用上也最多一米，即使后头再填泥沙，水坝的巩固效果也会很差。”
尚清焦灼地望向前方堆叠得稀稀拉拉的沙袋：“那咋办？”
“我路上遇到大队长了，他说乡里已经在紧急安排人手过来抢修，人群又还在疏散，我们只能再扛一扛。”裴顾之手下捆扎的动作飞快。
再扛一扛？能扛多久？渗漏口到现在越来越多，和原先书里写的怎么不一样？
她抹了把脸，挑起铁铲，给麻袋装沙。
“小清，你别紧张，万一洪水来了，你就死搂着我，我死搂着三个沙袋，肯定不会被冲的太远，说不定还能整一回惊险漂流呢！”茅乐成假装乐观，用拙劣的话安慰她。
尚清一听，连忙给手里的沙袋死命塞了几铲子沙土进去，直到麻袋肚大腰圆。
尚清：这可是保命袋啊！沉些好点！
“啧！”裴顾之神情泠然，“你别吓唬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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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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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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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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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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