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高二七班的同学都陷入一种怪异的欢乐,尤其是对高考心有愿景的同学,心里很清楚,这即将是高中生涯最后一个还能放纵的假期,下一次就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假期只有十几天,就要返校上学,他们将成为新一届的应届备考生,届时不会再有任何人有心情放松自己,他们见过上一年的前辈们,整个高三学年都在一种紧张的氛围中。
于是大家纷纷开始计划游玩,连家庭情况不太好的农村孩子,也要回家去山上打两个果子,相约两个旧时伙伴挖几个地瓜丢进自家火炉,边吃边畅谈一番。
就在这个时节,4月最后一天,假期的第一天早上,家里没人,钱宗华去学校改卷了,他是Z市老牌的语文老师了,又有职务在身,也就担任了这次改卷组组长,这两天应该都挺忙的,得把改卷和统计工作都做完,方便节后发放。
罗玉的电话也打到了钱才家里。
“才哥,假期有没有约呀~”小魔女似是考得不错,话语都有点雀跃。
“哎妈,我看看哈…今天…林辛如,明天,范滨滨,后天,杨盂莹……嗯,不好意思,满了。”钱才煞有介事的样子。
“噗嗤…你真会编,你带我玩嘛,我爸好不容易出差。”罗玉开始撒娇。
“咳,你好好说话,什么叫你爸不在,你老妈呢。”钱才不知道对面情况,万一她老妈接着二线偷听,接这话自己岂不是死得很惨。
“哎呀~她也不在,今早给我留了钱去舅舅家了,她即使在也会让我出去玩的。”罗玉有点气恼,这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钱才顿时放松了,手也开始在桌上敲了起来:“你爹哪天回来?”
“假期都不在!去京城了!”罗玉都无语了,打听这么仔细你是要来我家偷菜吗。
“哦哦,那行,后天,后天带你去林城玩,看猴子,都约好了,我们班那个杨娅,去年晚会跳天鹅舞那个,还有陈雯婕,陈雯婕知道吧,和你齐名那个,理科小才女,我们一起去。”钱才摇头晃脑,甚至想整两句京片子,他这次考得也不错,现在就等着开奖,虎躯一震降服他爹了。
“你女人缘挺好啊,都是美女。”罗玉声音突然冷清下来。
钱才冷汗都流下来了,顿觉周围气温骤降,马上大义凛然的样子:“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谁有我罗玉妹妹好看,就是同学…法语,法语知道吧!她们跟我请教法语。”
“胡蔚。”罗玉立马回道。
“嗯?”钱才没反应过来。
“你不是问谁比我好看吗?我说胡蔚,你看你上次那个猪哥样,眼睛都要贴到人家身上去了,我都替你害臊,人家家教可是很严的,没这么好追。”胡蔚的身材,长相,文化素养她都是服气的,看她也就算了,但现在你约女同学去林城玩是怎么回事?还是两个!
罗玉越想越气,继续开喷:“你们那个理尖班都要改成法语培训班了吧?天天带着小妹妹学外语?你亲妹妹我你都还没教呢!我要跟你绝交!@%#*&******……”
当罗玉站起来的时候,钱才都沉默了,这才是她正常和钱才交流的样子,要不钱才也不会叫她小魔女,偏偏她对钱才也很好,小时候她爹大方,经常给她钱买零食,一堆小伙伴都没得吃,只有他能吃的到,所以钱才对她也没什么办法。
只能温声尝试改变气氛:“这不是约你了么,你放心,你要学,我手把手教你。”
“…嗯,好吧,原谅你,重新建交!”罗玉砸巴匝巴嘴,气顺了下来,她又开始吃老爸给她买的果干小零食,她爹也是很心疼她的,知道她喜欢吃零嘴,又怕她长坏牙,给她买了很多不坏牙的零食。
吃着吃着看到了放电话桌上的电话本,摊开着,抬头一行写着:胡蔚13……
这里不得不说,前世的钱才并不知道,胡蔚有手机,他那个猪脑子居然没想到,以胡蔚的家世,怎么会没有手机。
“呀!”罗玉大叫一声:“我们都去林城了,要不要叫胡蔚出来玩啊!”
“嗯?胡蔚,你叫不出来吧,她妈…”钱才说着突然感觉不对,差点暴露了,赶紧改口道:“他妈的这蚊子又咬我,夏天蚊子真多……她,她不是和你都写信吗,电话不方便,她上次好像说过。”
罗玉一听有点皱眉,她不记得胡蔚说过这话,但又被钱才一句粗口分散了注意力,回道:“在女孩子面前骂脏话不好哦!再说了,我直接打她手机就行了啊,我有她手机的!”
手…手机?钱才突然感觉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情,狂拍脑门,脱口而出:“我操……”
“刚说了不让你骂人!!”罗玉都有点怒了。
“没骂人没骂人,她手机多少,不是,你联系,不,你等会。”钱才脑子慌乱,各种口不择言,他得冷静一下。
“你想要她手机号?”罗玉眼睛咪起来,继续说道:“人家没同意,我可不好给哦……”
钱才一听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刚才那个蚊子到处飞,我在打蚊子,脑子不在状态。”
“打蚊子,你在打小鹿吧,心里乱撞的小鹿。”罗玉根本不信他的鬼话,这会她已经回过神来了,刚才钱才根本就是心慌。
钱才岔开:“你要联系就联系她呗,你觉得合适就叫,不合适就不叫,看你。”其实他心里也有点纠结,他有些不想太早和胡蔚接触,可又很心动,心想那就交给罗玉决定吧。
罗玉有些踌躇:“那…我先约她吧,看她能不能出来。”
“行。”钱才也不想了,干脆就这样。
……
挂了电话,钱才在家里漫无目的的逛,来到镜子面前,看到自己没有了胡茬的脸……脸…还是挺帅的,然后看着自己的锅盖头发型……这TM啥啊,不行了不行了,赶紧转身出了家门,“砰”的一声在空荡的房屋回荡,随后楼梯间里一阵咚咚咚的急促下楼声。
老三昨天拿货已经铺完,下午约了钱才到育才小学附近一家反馈货源不够的文具店见面。
刚看到钱才,老三眼睛都冒光:“卧槽,兄弟,你要去参军啊。”
钱才暗道这货眼光挺准,自己就是按照前世部队时的发型剃的短寸,非常精神,上次和胡蔚见面的形象也太怂了,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她还会不会再喜欢上自己。
“就是头发太长了,睡觉姿势都决定发型了,不洗又油,索性剃了。”钱才解释道。
“我靠挺帅啊这发型,哪整的,我也去剃一个,上次看三顺剃了就挺好看的,怕去学校人家说我是劳改出来的,像你这么留点头发剃好看多了。”老三不断咂舌,眼里全是欣赏。
“这发型哪都能整,你去对面就能剃。”钱才说罢指着对面的发廊。
“算了算了,我还等着毕业了留个大背头呢,发哥那种。”老三边说边把头发往后推,比划着。
“行行行。”钱才受不了他那个臭美的样子:“说正事。”
“就这家,这家老板说,货卖的特别快,这次拿的5个书包和十几个文具过去,人家老板说根本不够卖。”聂俊林说着朝店里指了指。
钱才示意,两人走进店里,老板正从里间小仓库出来,一看正主来了,赶紧说道:“你们可来了,这个蓝猫的,你们再给我拿点,就这点够什么嘛,你看看我这,多大的店,这蓝猫文具,你给我多拿点,我可以给现钱,但是这价格,你给我低点。”
钱才心里“咯噔一下,这事总算是有人提出来了。
”看看店确实挺大,转头问聂俊林:“店大店小你们都是按同一个数量铺货?”钱才记得他交代过这个问题,大店多铺小店少铺,还有看附近人流量来。
“没有啊,这店还算给的多了,小的店只给两三个呢,就几千的货,都说不够,还有好些没铺过去呢,县里现在都开始要货了,说假期完了有家长送孩子回学校,会卖很多文具。”
钱才沉吟了一下,咬咬牙做了个决定:“你知道三顺在哪么,叫他过来。”
聂俊林想了想说道:“我去他家,要不就在医院。”两人约定了在钱才家楼下见面,跟老板说了一声“很快解决”,就各自走了。
钱才回到家,一顿翻找,找到了户口本和房产证,原地定了一会儿,还是拿着装到一个袋子里,提着下楼了。
没一会,聂俊林带着杨三顺来了,钱才没耽误,看看手表,说走,再去一趟林城,说完拉着两人就走,说赶紧,原因路上说。
路上钱才告诉两人要去进货,趁过节赶紧把货铺开,要不假期回来卖货的黄金期就过了,两人很疑惑哪来的钱,钱才只说了一个字,赊。
到省城马不停蹄的打电话约进货老板陈云伟见面,陈云伟不知来意,明明刚进了货走,怎么又来了,但还是同意了在店里见。
二十分钟后,下午四点。
“伟哥,你这到底多大规模?”钱才四处打量了一下,看向对面的陈云伟。
陈云伟笑着道:“兄弟,你专门来一趟,就是跟我打听这个?这么跟你说,我家三兄弟都是做批发的,我做得杂,义乌来的货我都卖,老大做家具的,我是老二,老三搞海鲜,我在农贸市场有三家仓库,这里只是家当展台的小门店,你这只是小生意,所以别耽误我时间,说正事。”
钱才也有点震惊,没想到他做这么大,心想这下可不好谈了,咬咬牙,还是开口道:“我想赊点货。”
陈云伟一听,起身要撵人:“我这概不赊账。”
钱才赶紧拉住他,从袋子里掏出房产证和户口本,翻开了给他看,沉稳说道:“陈哥你看,这是我户口本,家里房产证,户主是我爸,Z市一中的教导主任,房产证我现在可以和你去房管所查验,我放你这里,你给我赊一万五的货,我给你留字据,一周结账,没结你直接报警。”
陈云伟愣住了,第一次见人这么玩的,接着说道:“你拿这么多货,你吃得下?”
钱才见总算把他拉到自己的主战场,侃侃而谈:“你也看到了,我这第一次进货才多少,这两次是多少,实话说,就这,真不够卖,你这一万五,我下周还得来找你进,其实价格我也想谈谈,但是这次我没拿现钱也不跟你张口了,你要信我让我卖,我下次带钱结账,我们再谈。”
其实陈云伟也有点虚张声势,他家老三就是个开海鲜店的,老大的生意也不太好,两兄弟还不如他呢,并且省城这地方其实这A货蓝猫有点不太好卖,这会林城已经有了十几家正品蓝猫店,好几家都开在学校大门口旁边,省城人有钱,孩子攀比心也更强,都爱当着众多同学的面到店里去挑。
眼看钱才这下沉市场这么好做,其实陈云伟也有点心动,但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他要是去做直销抢下家生意,传开了以后没人在他这进货,那既然现在Z市好卖,给他做也不是不行,主要还是一个回款的安全问题。
陈云伟想了想道:“你跟我去一趟房管所,话说前头兄弟,你要是跟我玩心眼,我真报警。”
……
四人从房管所出来,钱才又给陈云伟介绍了老三和杨三顺,陈云伟摆摆手:“行了,兄弟,我跟他俩比跟你还熟点,一个来两回了,一个昨天来的时候还帮我下了货呢。”
显然陈云伟对他俩的印象比对自己好些,钱才老脸一红。
陈云伟也拍拍他肩膀道:“兄弟,规矩我懂,你是老板,我只跟你谈。”琇書蛧
钱才见他误会了,解释道:“不是这意思,伟哥,我意思是我学业也忙,以后就他来。”说着指了指杨三顺。
“你还是个学生??”陈云伟一激灵,上次看他发烟,以为他有个20来岁。
“大学,大学生。”钱才撒谎从不脸红。
“那也可以啊,做生意家里知道吗。”陈云伟点了根烟,又一人递过去一根,钱才也接了,夹耳朵上没点,回道:“知道,这不是证都给你了吗,家里有点周转不开,我有个舅,下岗了过来帮我。”钱才无中生舅道,说这话也是为了让陈云伟宽心,表示我这有大人一起,干不了那拿货就跑的不靠谱的事。
钱才有舅,两个舅,还有姨,但没有个下岗的舅。
陈云伟也放了心,两人定好明天叫个车给他带过去,三顺接货直接开干。
钱才又问陈云伟有没有认识的黑车,眼看天色既晚,车站怕是不跑车了,打车又太贵,他和老三是学生,晚上不回家是不行的,三顺家里也有病号。
陈云伟掏出手机:“我有个认识的货车一会也要去Z市,你给人掏30捎你们回去,刚好他那车也空着座。”
傍晚,三人回到Z市,找小菜馆吃了个饭,给三顺安排了明天铺货,让老三给了三顺100块钱,大事已定,各自回家。
于此同时,正在Z市一中负责改卷统计的钱宗华也瞪大了眼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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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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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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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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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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