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柳常德提起衣摆,端端正正地跪下:“臣知皇上顾念老臣尊荣体面,但为大俞社稷,宁错一万不放一个!臣恳请皇上,派人暗查镇关王,以防有失。”
花素律看见柳常德叩头下去,她微挑下眉。
镇关王憋得什么坏,花素律看过剧本自然再清楚不过,同样的柳常德觊觎至尊之位她亦清楚。
但小说里,柳茂嘉不曾受挟宫中伴驾,柳常德无后顾之忧。
现在……
花素律隐下算计和笑意,满面严肃,故作为难道:“此事何谈容易!要查,就不能只查雍都这边。可岭南山高水远,查起来岂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事?若被人发现,丞相要镇关王几十年的脸面往哪儿放?”
柳常德闻言直起身:“那就得想办法,将镇关王留在雍都。眼下裁军一事未有定论,可借此事。截阻岭南通信,山高水远,不算容易,但也不算难。”
花素律摇摇头:“这裁军一事再拖,怕是满朝文武都要翻天了!民间百姓亦是不安。此事不好拖下去。”
柳常德听这意思,知皇上是同意查镇关王。他垂下眸思索,心中暗道自己果真没赌错,又想着怎么拖住姜贺……
“皇上。”片刻后,柳常德抬眸抱礼:“臣有一计。”
花素律抬下手示意:“卿家请讲。”
柳常德双眸明亮含笑,神采飞扬:“朝中有两位长公主恰在芳龄,尚未婚配。而镇关侯之子,除长子外,其余都在婚龄,尚未娶亲。”
这话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借赐婚,拖延住姜贺。
一旦安排尚主,那镇关王就要留在雍都,准备公主接亲等事宜。若是多加要求,甚至可以让这场婚事办在雍都……
花素律不禁攥紧了拳……
柳常德继续道:“镇关王曾为先帝伴读,侍奉先帝数年,后又为大俞鞠躬尽瘁,其子是配得上公主的。赐婚尚主,也并不突兀。”
花素律撇过头,面布犹疑之色。
她从没想过利用公主们的婚姻大事,这个世道对于女人已经很艰难,即便是公主也未必快意多少。
花素律作为皇帝,坐在这个位置上,为了活下去,她没多少选择。
但明秀、和雍不同,她们才十几岁,她们还有得选。
如果可以,花素律想让她们被规则限制住的人生中,至少有一个重大的选择,是她们自己心甘去做,而不是被强迫的。至少,让她们选择一个自己钟意的夫婿相伴,而不是被人强行安排,盲婚哑嫁……
“皇上,若是镇关王没有问题,公主下嫁,他即便知皇上怀疑过他,也不好埋怨。若是有问题,镇关王全家必要下狱,稍作拖延后,便可取消婚约,不会耽误长公主。”
柳常德提议道:“臣建议,赐婚和雍长公主,更能遮掩人眼。”
花素律当即一记眼刀甩过去……
这家伙想让她最喜欢的和雍去受这个委屈?
转瞬,花素律又卸下气。
若是和雍都受不下这个气,明秀那个内向的性格怕是更受不住。
想到明秀,花素律不禁惋叹……
明秀的资质,放在普通人家也不过是个长相清丽的寻常小女儿。可她偏偏生在皇家,生母早逝,她性格又内向。这十几年在宫中,也是夹缝求生。
若有个万一,假事成真,便要真嫁去岭南那烟瘴之地。明秀已如此艰难,花素律又怎忍心让她受这个委屈?
比起明秀,确实和雍更合适这场和亲。
她与母家低微的明秀不同,她背靠王家这座大山。嫁她过去,就相当于为镇关王和王家架构起一座桥梁。
现在镇关王已和王家部分人联络在一起,若是送上个能让他们理所应当频繁来往的理由,他只怕求之不得……
花素律咬下唇,抬眼怨气腾腾地看向柳常德,不阴不阳道:“若说起,和雍还得叫丞相一声姨夫呢……”
结果你这做姨夫的,就这么把外甥女给卖了!
混账!
柳常德丝毫不觉有异,还点头应了声。
花素律暗暗翻个白眼。
和雍生母虽为王家宗脉所出,但与柳常德之妻并非一房,要说感情淡……也正常。
就好像和雍如今在朝中四处奔走,却怎么也没走到丞相府上。
一方面是和雍不屑同流合污,想来另一方面,也是不大熟的缘故。
柳常德……
他连亲生儿子都贡献入宫,一个妻甥,能有什么舍不得?
“此事……朕再想想。”花素律沉闷闷地道了句。
“皇上,时间有限。赐婚,最晚在裁军一事定论之时。”柳常德提醒她:“若是晚了,可能会让镇关王生疑。”
花素律靠向椅背,仰头合眸深吸口气:“朕知道了……”
“皇上,那现在,是否要开始调查镇关王?”
花素律双唇紧抿,眉头紧皱,略有几分不耐地挥下手:“暂先放下,待朕,再想一想。朕知此事之重,你回去吧。”
“是。”
柳常德告礼叩头,起身躬着身偷打量眼花素律神色,面上勾出丝微笑意,缓缓退出去……
许久之后,花素律才睁开眼。xǐυmь.℃òm
有关镇关王姜贺这件事上,她和柳常德算是不谋而合了。
之前她和国安费尽心思,想若何拖住镇关王,柳常德也给出答案。
纵然花素律不觉此计为良策,但也得承认,这是个极其有效,且在事败时能维护住双方颜面,留有退路余地的办法。
花素律愁苦地长叹一口气……
最晚到裁军定论之时……
等等再说吧。
花素律不想拿和雍的后半生做赌。
这个时代,女孩订婚取消也不是个小事,都得慎重。
想了想,花素律面露怀疑地眯起眼。
之前绪正传讯,说和雍帮助王家与镇关王联系,现在柳常德来荐赐婚和雍……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依照原小说推断,和雍大概率不会和柳常德联合在一起。
可现在因花素律各种操作,剧情出了变动,许多事都已说不好。
是王家的计策?还是柳常德意有所谋?
花素律忽地想起,昨晚柳茂嘉用菜不放盐劝她不要裁军,整个头瞬间涨了一圈。
他们父子俩,故意来克她的吧?
老子一肚子花心眼,儿子也不让人省心……
花素律本赌气的鼓着腮帮子,可眼珠溜溜转了一圈,她撒了气。
柳常德丧偶后一直未娶,也不曾纳妾,这么多年一直洁身自好,说明他要么感情淡漠,要么对亡妻感情极深。
柳常德如要对付姜贺,无非是想吞噬对方手中的势力,从而利用在朝中的权势,抗衡拿捏她这个皇帝。
那如果……他柳相爷的宝贝儿子,被人拿捏住呢?
花素律指尖哒哒地敲着桌案……
他柳相爷敢赌,她这个做皇帝的要不要也赌一把?
花素律唇边勾起一丝笑,明媚的双眼中满是谋划算计。
她抬起手,粉白的指尖在青釉茶盏沿上轻轻摩挲转圈……
“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花素律俏皮地笑着哼了一声。
就柳茂嘉那个死心眼……下点功夫,不怕他不进坑。
古人看待子嗣极为重要,柳常德五十多岁,想再生也难了。
就看他是想赌自己命长身体好,能再造一个。还是赌这个宝贝儿子了……
花素律一下下敲着茶盏杯壁。
他柳常德若是识相,大家相安无事。
他安安生生的做着丞相,来日荣退,花素律必不究前尘,将他奉入太庙。连柳茂嘉,她也会妥善安排,保他柳家繁荣。
不然的话……
父子成仇?又或是……断子绝孙?
到时他柳常德有再多权势,也是过眼云烟,为他人做嫁衣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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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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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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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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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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