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
何姒低声说了半句,当然没逃过秦鉴的耳朵,可他等了一会却等不到下文,心痒痒地问道:“怪不得什么?”
“我刚刚还想,你做事怎么这么不周到,既然是偷偷来的,应该一步到位才对。明知道要取栻盘,却带我从那么远的地方钻出来,原来那是你之前偷偷留的后门,没得选。”
秦鉴一摊手,无可奈何地说道:“是啊,留多了怕出意外,反正这里我熟悉,就当散步了。”
“这里的东西都是你收集的吗?”
“当然不是,不过很多物品的仿制和研究我都参与过。”
“咦,那个是什么,怎么不在柜子上。”
“放不下,”秦鉴看也没看何姒指着的那一堆不明物体,“那是世界上最庞大的青铜乐器,曾侯乙编钟。”
“哇!”何姒倒吸一口冷气,双腿先于大脑一步走向那蓝色罩布,等理智回归时,她已经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掀起了罩布一角,质地不明的透明长柜里,古老的错金铭文出现在她眼前。
秦鉴放缓了脚步,轻声说道:“我记得君教授家有个仿制品,你若感兴趣,可以问问她。”
“其实我也不懂音律,只是久仰大名,鹿角立鹤、黑漆卧鹿、十六节龙凤玉挂饰,最近遇到的这些文物都是曾侯乙墓中的,但这编钟该是这批文物里最出名的稀世珍宝吧,”何姒说着仔细将罩布放回,心满意足地回到秦鉴身后,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正行走在人类文明的瑰宝之中,心情抑制不住地激荡起来,脱口而出,“可看这里的布置,邓主任他们好像在防着你?”
秦鉴背着手继续向前走,脚步悠闲自在:“你要这么说,那个后门也算我在防着他们吧。”
“我开玩笑的。”
“哈哈,我也是。”
何姒状若无意地问着,秦鉴也状若无意地答着,气温恒定,湿度恒定,对谈间两人脚下的速度恒定。秦鉴背对着何姒走在前方,彼此都看不到对方脸上的表情,长长的过道里只剩下轻轻缓缓的脚步声。
“找到了。”
就在何姒以为自己就要永远的迷失在这片蓝色海洋中之时,秦鉴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终于停下脚步,掀开蓝色棉布,俯身看向一个木制品。
“就是这个?”何姒好奇地凑上前去,眼前的东西比她想象中的要小巧很多,漆色斑驳,极不起眼,若不是秦鉴提及,很难想象这个物件拥有改变节气的能力。不过外形倒是同秦鉴的描述一致,圆形的木盘坐在大了一圈的方形木盘上,上面均刻满刻度和她看不懂的符号,两盘正中心以轴相连,可以转动,顺应了天圆地方的学说。何姒又看了几眼,觉得眼熟,再想想,倒有些像她在漫画中看过的航海用指南针。wWW.ΧìǔΜЬ.CǒΜ
“这栻盘和指南针好像啊。”
“《论衡》有云:堪舆也,栻盘。所谓风水堪舆,可见栻盘本就是风水先生所用罗盘形制的来源,逐渐演变成了指南针,”秦鉴说着,徒手直接穿过了透明保护盒,将栻盘取出又递到何姒眼前问道,“想试试吗?”
“不要了。”何姒连忙摆手,一连后退了好几步,先是看看秦鉴的手,又看向透明盒子,最后看着那个器物,仿佛眼前的木头正在燃烧着,会灼伤她的一切。
秦鉴见状依旧微笑,也不强求,将栻盘妥帖地放进长衫内里,重新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则摊开掌心。一道银光在他手心闪过。几乎同时,他们从7号仓库消失,再次来到了镜廊。
地域转换,何姒的心思却还在栻盘之上,忍不住问道:“这个物件要怎么使用?”
“这个汉代漆栻盘其实是遵循六壬式而制的法器,天盘中心为北斗七星,由内到外为十二神将和二十八星宿,而地盘则刻有天干地支和二十八星宿,来源于五行阴阳学说。”秦鉴说着,看何姒忽闪着的眼睛似乎有话要说,停下来问道,“怎么了?”
“听起来……其中用处玄学大于科学,相比起数学推演,似乎风水堪舆,研判凶吉的用处占了上风。”
秦鉴忍不住敲了一下何姒的脑袋:“这些纹路切分,说是天干地支、十二神将抑或二十八星宿,但并非古人真的在神秘无垠的天与地之上划定神明星宿的位次,而是根据长期的观测记载,不断试错,通过长短距离和方位变化,在栻盘方寸之地上做出相应的标记,进行对比和推演。另外,用阴阳五行占卜吉凶本来也是一种术法,是古代人民企图用科学去解释未知而演变出来的一种独特文化,你口中所谓玄学,其实也是一种科学。”
这个解释和何姒一直以来的认知背道而驰,她本以为司天台上都是封建迷信,没想到却是真正的天文学,于是摸了摸被秦鉴敲过的脑袋道:“是我小说和电视剧看多了,只是你先前提过的六壬又是什么意思?”
“六壬是东方最古老的占星学,与遁甲、太乙合称为三式,其法起源已不可考,只知道由来已久,著述也多,到了北宋,宋仁宗还亲为杨维德编撰的《景偌六壬神定经》作序,只是很多观测资料和算法已经失传了。”
“那……只是在我们这些现代人中失传,秦老师一定成竹在胸吧。”
“阿姒高看我了,”秦鉴眨了眨眼睛,说得斩钉截铁,“我也不会。”
“真的?”
“真的。”
“那你把这栻盘偷来有何用?”
“几年前,邓主任曾组织过专门针对古代历日和天象记录的研究,运用大量发掘出来的天象学文物对《纪元历》、《崇天历》等古代主流历法重新推演计算,企图复原史料中所描述的天象,那时天文系和数学系的高材生运用整整一年的时间复原了北宋历法记载中的六条气朔记录,其中两条节气记录的史载结果与复原结果完全一致,这么巧,有一条便是惊蛰,而我恰好记住了栻盘推演的全部过程。”
“所以,只要在栻盘上重演那个过程,就可以唤起惊蛰吗?”
“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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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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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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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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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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