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何姒抬手做出叫停的姿势,“我记得你说过,你恨透了世间所有不分青红皂白的为你好……”
“即使到现在,你还是想依靠离间我和父亲来唤醒我吗?”
“不,我只是说你的选择,又何尝不是自顾自的决定。既然你的父亲已经为你付出了所有,他难道不值得一个好好地告别吗?”
“那么,我呢?”言言冷冷地看着何姒,“你们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在这次告别之后,我会在意识清醒的状态下一步步失去对身体的控制权,眼睁睁看着肉体走向避无可避的死亡,何姒,你曾想过我吗?”
一只漆黑的笔凭空出现在言言手中,何姒本能地后退一步,拉近了与队友之间的距离,全身都已经绷紧。范宇也不自觉地拱起身躯,刚刚那一巴掌之后,他已经无法忽视言言的能力,右手也习惯性地摸向自己的匕首。
“准备动手了吗?”言言见状抬起了手,黑色的笔在空气中郑重地划过,几缕不易察觉的金色痕迹一闪即逝,仿佛空气里荡过一丝浅浅的涟漪。
范宇自然也注意到了这阵涟漪,他还不知道言言的攻击方式,只是隐约察觉到了充斥整个空间的压迫感,视线也转移到言言手中的那支笔上——明明进入幻境之前几人讨论的是倒坐观音啊,为什么变成了一支笔?
太多事没来得及对接,范宇想着,秦鉴没能把与言言对战的信息同步给他,而他也没来得及把关于言言的调查资料告诉秦鉴。思绪混杂,范宇总觉得自己忽视了一些重要的东西,但身边突如其来的变化和危机让他汗毛倒竖,他好不容易沉下心想要深思,却发现掌心中熟悉的冷硬触感变了,陪伴多年的匕首竟然变成了一块橡皮糖,塌头塌脑得垂向地面。
“这是?”范宇看着手中QQ软软的物体,不由得露出苦笑。
“什么玩意?”范宇抱怨着,不敢硬接,就着下沉的方向侧过身,右脚向后划过一个半圆。但这次,他没有让那个沉重的物体从他身边掠过,而是在那冷硬的黑色来到他正前方时,果断伸出了手掌,又在手掌接近那物体时立刻停住,似是托住了那个物体,又似乎只是托住了一阵风。
“笔墨纸砚,倒是合情合理。”范宇说着,身体依旧如水草般随着流水起伏摇晃,缓缓引导着失控的力量,一边旋转一边寻找平衡。等手掌第三次转动到砚台上方时,范宇原本松弛的双臂突然发力,猛得向下一击。这一次,不再是引导,而彻底变成了对抗,而那方黑色砚台也在瞬间被卸去攻势,无可奈何地坠落,在地上滚了几下,竟然又回到言言脚边。
“手感还不错吧。”言言也扯了一下嘴角,不过笑意并未到达眼底,随后,手中漆黑的笔再次划破空气。wWW.ΧìǔΜЬ.CǒΜ
到了这个地步,范宇虽然还不能完全摸清言言在梦中的能力,但也将她的攻击机制猜得八九不离十,自然不会让她继续改写剧情。可言言对梦境的把握已十分熟稔,范宇往前迈出的步伐还未落地,一个墨水瓶凭空飞来,他右肩一沉,堪堪避过,还未来得及喘息,一个漆黑的方形之物又以雷霆万钧之势直击他面门,质地看起来十分坚硬。
“对不住了。”范宇说着一个箭步向前,目标直指言言的手腕。
他的手掌没有和重物硬碰硬对抗,只是在被压缩到极致的空气下柔软地拂过,肩连着肘一伸一缩,双腿也顺势一开一合,恰好围着袭击之物画了一幅阴阳八卦图。随着这番动作,异物袭击的速度明显变慢,范宇眉头一挑,算是看清了眼前之物,竟然是一个砚台。
攻守转换,范宇估算了一下,他与言言之间还剩下五步,以刚刚的速度,最多还有两次袭击。他收回手臂加速向前,视线紧盯着言言手中的笔,随时准备迎接袭来的异物。
“你倒是为了我提供了灵感。”
和言言的声音一起传到耳边的,还有破空之声,范宇抬头,发现这次袭来的竟然是一张纸。纸片虽轻软,但薄且锋利,亦可伤人于无形,范宇不敢轻视,全神贯注看着纸片飞来的轨迹,却没想脚下一滑。
“不好,中计了!”意识到自己踩上了什么东西,可还来不及低头查看,范宇的身体已经向后倾倒。眼看后脑勺就要着地,突然一股极具韧性的力量牵住了他的双手。范宇没空细究,本能地借力一个鲤鱼打挺,直挺挺地跃起,这才发现差点令他滑倒的罪魁祸首也是一张纸,而缠住他手腕的,竟然是何姒的丝线。
“嚯,小何姒何时有这个本事了?”
“防止你马失前蹄。”
“还是小何姒贴心,”范宇说完,不再前进,反而朝着言言抱怨道,“大作家,你看这么会功夫你已经发起了三轮攻击,我和我的队友却一直隐忍,是不是过分了?”
“过分?只是因为你现在碰不到我,就开始道德绑架我了吗?”
言言说着,笔下动作更快,金线彻底缠绕住了空气,氤氲成一片被晨光穿透的雾气,而她的周围,无数纸片飞了起来。
范宇还没来得及动,纸片却突然被贯穿,他这才发现身周的空气凝结成了一把把透明的尖刀,正在与漫天纸片对峙。
“这又是什么?”范宇的视线从何姒和秦鉴身上扫过,终于落到盘旋在半空的黑色小鸟身上,不由赞叹,“嚯,一日不见,小九也长本事了嘛!”
小九昂首挺胸,眼神中全是自得。
“够了!”连续几次攻势被克制,言言声音间已有歇斯底里的迹象,她将笔握得更紧,金色像瀑布从笔尖流淌,空气随着她的动作几乎沸腾起来,纸片也似乎在一瞬间拥有了金属的反光。
“确实够了。”一直没有动作的秦鉴终于动了,范宇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就见一片黑色涌向言言笔端的金色。再仔细看,竟然是汉字,满目都是汉字,大包裹着小,强包裹着弱,善包裹着恶,黑色的墨迹将细弱的金色字体逐一包裹,又迅速绞杀——眼前上演的竟然是一场汉字之战。
“有文化还是帅啊!”范宇情不自禁地赞美,耳边适时传来清脆的叮咚声,金属片全都落了地。
“为什么?为什么!”言言看着自己的手,双目失神地喃喃着。
“汉字本该博大精深、气象万千,你却只想驱使他们伤人,又如何能赢呢?”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没想到还是败了,也好,便在此处安息吧。”言言说着,将手中的笔翻转,毫不犹豫地插向自己的喉咙。
“等等!”千钧一发之际,范宇终于想起自己忽略了什么,他顾不得满地零乱,将手中已经变成橡皮糖的匕首掷出,急喊道,“聊了这么久,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没有渐冻症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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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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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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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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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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