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姒点了点头,秦鉴见状不再说话,两人默默朝着停车场走去。
秦鉴知道,机不可失,他们需要一段独处的安静时光,重塑幻象,让何姒再次进入那团迷雾。何姒自然也知道,她迫切地想要唤醒言言,可脚步沉重,始终走不快,困意也不合时宜地袭来,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呵欠,实在抵挡不住,索性松开被秦鉴牵着的手,用力拍了拍脸颊,然后敞开保暖的冬衣。
“你做什么?”手心细腻的温暖突然消失,秦鉴对上少女因为呵欠而变得湿漉漉的眸子,又看看在寒风中敞开的衣服,不免疑惑。
“太困了,”何姒倒是理所应当,“冻一冻才能保持精神。”
“也不必这样虐待自己,若真的困了,不妨休息一会。”秦鉴边说,边替何姒收拢外套。
“心里有事,睡不着。”何姒粗暴地揉乱自己的头发,一副自暴自弃的样子。
秦鉴笑了,眉眼舒展得温柔:“在这等着,咖啡怎么样?”
“没想到秦老先生还知道咖啡。”何姒由着性子调侃了一句,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可抬头看到和老字完全接不上关系的俊朗面容正笑意盈盈地等着她回答,又心虚地低下头,“一起去吧。”
“也好,外面风大,顺便还能和阿姒学学,咖啡之物,我确实了解的不多。”
两人复又并肩前行,可何姒走了两步,突然觉得大街像被压扁了,两边的楼宇只剩下长与高,宽度则越来越短,逐渐成了纸片,她和秦鉴走在其中,倒像是走在二维横版游戏中。
“怎么了?”
秦鉴话音刚落,街景又舒展开来,阳光明媚,空气清新,行人闲庭漫步,毫无异常。
何姒觉得自己的大脑在混沌与清醒间反复横跳,打起精神说道:“应该是太困了,快些去咖啡店吧。”
刚刚来时没注意,这条商业街上咖啡店极多,比如此刻,两人一停步,左手边刚好就是一家咖啡店,店内异常冷清,反倒合了他们的意。
秦鉴推开门,门口响起欢迎光临的声音,吧台后百无聊赖的大叔抬起头,眼睛一亮,声音都清脆了许多:“两位喝些什么?”
“一杯馥芮白,”何姒说完转向落后她半步的秦鉴,问道,“你呢?”
才问完,突然想起刚刚秦鉴说的话——咖啡之物,我确实了解的不多,于是做起主来,直接对着大叔说道:“再来一杯拿铁。”
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几乎同时在她身后响起:“美式。”
“咦?”何姒转头,眼睛里满是诧异。
“不是说困了吗,至少也帮我要一杯馥芮白吧,拿铁是不是过分了。”
“你不是说……”何姒一愣,又从秦鉴眼里看到小小的揶揄,转言说道,“冰美式伤胃。”
“那我喝热美式。”
“热美式和中药有什么区别?啊……”何姒仿佛想到了什么,“你该不会把咖啡当中药喝吧。”
“味道确实也差不多,”吧台后的大叔自顾自接了一句,“滚烫的烂泥。”
没想到会有人在自己的咖啡店里吐槽咖啡的口感,何姒愣了一下,想起门口冷清的人气,竟觉得理所当然起来。而秦鉴则是一摊手,做出无可奈何的模样:“从药食同源的角度看,咖啡也能算一味中药吧,性平,味酸涩苦,主精神萎靡,可提神醒脑。”
见两人旁若无人的斗起嘴来,大叔终于忍不住了:“两位怎么说,听美女的还是听帅哥的。”
“听美女的。”秦鉴立刻微微欠身,指了指何姒。
“好嘞,那就一杯馥芮白一杯拿铁,稍等。”
这本是何姒的意思,可如今她却喊了停:“等等,两杯馥芮白。”
大叔刚准备下单的手一顿,又听那个低沉的男声不紧不慢地说道:“还是听美女的。”
“说定咯?”像是怕两人反悔,大叔再次确认了一遍。
“说定了。”何姒觉得这大叔言谈举止甚是好玩,说完忍不住眯了眯眼睛。
大叔好像也觉得这两人可爱,心甘情愿吞下满嘴狗粮,啧了啧嘴转身开始忙碌。反正也没事,何姒的目光便追随着这位大叔,看他先去洗手池清洁器具,又转身拼配豆子,从冰箱中拿出牛奶……看着看着,困意又涌上来,周围的一切都被这困意压扁,大叔的身体也越来越扁平,好像变成了皮影戏中的道具人偶,机械地表演着,不复之前对话时的有趣丰满。
好在这阵困意最鼎盛时,夹杂着一点点果酸和花香的咖啡味溢满了房间,何姒再一眨眼,大叔微胖的身躯已然来到眼前,将两杯咖啡交到两人手上。
“啊,这是!”
来不及细究脑中出现的疑云,何姒被咖啡上精美的拉花吸引,秦鉴自然也注意到了——竟然是两副人像,一男一女,手中还捧着一个爱心。拉花虽然没法精确地表现人物特征,但显然是做的他们两人。
“谢谢。”手捧温暖的咖啡,何姒说得诚心。
大叔得意地挑了挑眉:“本来对我的咖啡没抱希望是吧,没事的,很多人都这样,你看这些空着的桌椅就知道了。”
“可大叔看起来确实不像热爱咖啡的样子。”
“没办法,有人喜欢。”
“这是尊夫人的店?”秦鉴看着窗边绿植猜测道。
“我女儿的,不过她喜欢睡懒觉,”大叔笑着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时钟,“差不多该到了,你们坐下喝两口咖啡,应该就能看到她。”
何姒犹豫了,她依稀记得自己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每次试图回想,大脑里就升起一团迷雾,涨涨得疼。
“怎么了?”大叔看着突然陷入沉默的两人问道。
“我们……”
我们还有事,有机会再见令媛——这本是秦鉴想说的话,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却被截住,他突然觉得大叔的这个提议很好,失去镜廊后他已经奔波了好几日,不妨坐下来歇息一会。
等等,失去镜廊!
秦鉴那仿佛被温水浸泡着的身体四周突然升起一阵冰冷的战栗,他将咖啡放下,紧紧握住了何姒的手。
手上的疼痛唤醒了何姒,但头更疼。若放任自己随波逐流地走下去,这种疼痛就会消失,可只要一思考,星星点点的疼痛就占据了大脑。仿佛那些思绪是扎根在脑髓里的种子,思考催生他们生根发芽,根须搅动神经,芽尖刺破髓质,可何姒没有放弃,她以更大的力量握住秦鉴的手。
记忆的画面开始倒退,在走进咖啡店之前,在漫步商业街之前,在离开书店之前,在那个导购的脚步声出现之前。
不得自在。
不得自在的似乎不止是言言书中的那些人物,还有后来的自己,困倦将她包围,每当她想要思考或者想要做些不一样的事时,总有无形的力量推着她往安排好的方向前进,就像被人牵住了手脚,像皮影戏里的人偶,像书中被安排好命运的角色,还有那些二维横版游戏般的场景……琇書蛧
不对,难道从那一刻起我们已经到了幻境之中——言言的书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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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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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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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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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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