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出去看看。”秦鉴看似轻松,实际心中郁闷。他伤口未愈,偏偏这次的幻境又是他最不擅长的游戏,他心中没底。
他想起昨夜的游戏,先是范宇,再是君九姿,他们一直在减员,失败的最大可能就是玩家全部阵亡,而这次……不知为何,秦鉴心中却有一个隐隐约约的猜想,先是小九,再是他自己,这次的游戏,似乎恰巧与昨夜相反,他们得尝试着逐个唤醒队友才行。
可唤醒之后又有什么作用呢?对游戏一无所知的秦鉴陷入了沉思。
“你想到什么了?”何似一只脚已经跨出了门槛,见方才提议出去看看的秦鉴反而没有跟上来,回头问道。
“阿姒,你平常玩的游戏中,可有什么任务,必须要凑齐几个人才能完成?”
“对人数有要求的任务?”何似一脸疑惑,似乎没能理解秦鉴的意思。
秦鉴又把自己的问题具体了一些:“对,不是躲过巡逻NPC或者打怪那些一个人也可以完成的事情。比如那本村志,现在被白光笼罩,我们看不到也取不出来,游戏中有没有相应的机关,必须要多人才能解开?”琇書蛧
“我知道了!”一道闪电划过何似的大脑,原本迷惘的游戏之旅有了第一个方向,她看向秦鉴的目光里充满了欣喜,“确实有这种任务,有些机关需要团队配合才能破解,比如,需要在同一时刻激活相距甚远的装置才能让那团白光消失,没有分身之术单打独斗便不可能完成。”
“那下一步,我们要做两件事,一个是找到你所说的装置,一个是唤醒足够多的人。”
“嗯。”何姒期待地搓搓手,彻底走到无垠沙漠之中,象征不祥的血月笼罩了她,可心情比在古庙时轻松了许多。
秦鉴也走出石庙,跨下台阶来到沙漠之上。轰隆之声响起,古庙的大门在两人身后缓缓合上,秦鉴与何姒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是了然之意——这便是走出复活点了。
“往东,先绕着石庙走一圈吧。”秦鉴提议道。
可两人还没走到拐角,遮住红月一角的云层突然像被拉扯般铺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整个红月,只在稀薄处透露出一丝红光。云层并没有因此停手,朦胧雾气延伸的很快,不一会就铺满了天际,本就不够晴朗的夜色这下更加阴郁了。
“太黑了。”何姒皱起了眉头,原本已经融进夜色的小九散发出一点橙色光芒,聊胜于无。
秦鉴终于走到了拐角,他在隐隐绰绰的黑暗中看到几棵小树苗似的枝杈立在不远处,问道:“那是什么?”
“火炬?”何姒也看到了秦鉴所指之物,天色刚暗,不远处就出现了火炬的支架,却没有火,实在可疑,她拉住了秦鉴的手。
“没事,小心些便是了。”秦鉴反握住何姒的手,眼前的火炬突兀地出现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夜色中,是两人目之所及唯一的线索,明知可能是陷阱,也只能去会一会了。
可秦鉴才向着火炬走出一步,就脚底一软,整个人下沉,似乎是被卸了力,连带着何姒一起向黄沙中陷落。他连忙稳住身形,黑金雨伞凭空出现在手中,啪的一声向下打开,伞面支撑在沙地上,两人才算重新站稳。
而此刻,整个沙漠也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初时很远,逐渐逼近,从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变成了震耳欲聋的轰鸣,两人脚下看不到边际的黄沙竟流动起来。
“流沙!”何姒脸上惊惧交加。
“上来。”秦鉴却没有受到这异变的影响,将何姒身体轻轻一托置于伞面之上,自己也跳了上去,甚至还有空调笑两句,“阿姒真是太轻了。”
言毕,黑色巨伞已经在沙面上航行起来,与上次被秦鉴背在背上穿越包围圈的感觉不同,这次,何姒瞪大了眼睛。
脚下的沙海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除了小九,天地间没有一丝微光。沙丘如海浪在黑暗中咆哮着翻滚,像一群虎视眈眈的巨兽。他们脚下的这一叶扁舟就像一片孤寂的树叶,凭借着小九若隐若现的光芒,在起伏的波浪间驰骋,仿佛是夜的幽灵,穿梭在寂静的海域之中。偶有砂砾飞溅出来,似浪花,划过何姒的脸颊,留下一丝冰冷的触感。
身旁之人黑衣如墨,衣袂飘飘,并肩而立、肆意驰骋的快感在惊惧之后笼罩了何姒,这次的沙海之旅她终于是亲身体验到了,不禁对着遥远的地平线露出一抹舒心的笑意。
可沙海并未如此简单就放过他们,小九放缓了飞翔的速度,在天空中盘旋着,发出嘹亮的叫声后俯冲到两人面前,似乎在提醒什么。秦鉴也弯下了身躯,操纵着黑伞向侧边滑行。火炬的支架就在眼前了,可在那些火炬之前的幽深黑色中,似乎泛起了一层白浪,倒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上溅起的一层层晶莹涟漪,“咯吱咯吱”的声响从黄沙流动的沙沙声中钻出。
“阿姒。”秦鉴低低唤了一声。
“是白骨。”何姒显然也注意到了那一层白色,不过这次,她并没有像之前那般惊惧,而是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笃定地说道,“这些和梦境中还不一样,不是动物,而是人。”
确实,那是一片骷髅的海洋,细长瘦弱的骷髅之手从沙丘之下缓缓伸出,密密麻麻,将秦鉴他们所见的火炬包围在其中。
伸出的指节骨架仿佛已深埋沙地千年,只剩下森森白骨,细长弯曲,像是枯枝般僵硬而尖利。虽然才从地底伸出,却没有沾染上沙粒和尘土,全是冰冷而诡异的雪白。它们朝着何姒和秦鉴挥动,仿佛死者的召唤,又仿佛是在向外界求救,或是警告这两人不要靠近。
黑伞侧滑了一阵,逐渐偏离了先前的轨道,秦鉴也不急,直到看到何姒像小猫般弓起身躯,做出攻击之态,才施施然问道:“阿姒准备好了吗?”
“定不辱命。”
知道她是在用昨晚之词回敬自己,秦鉴脸上笑意更甚,逐渐成恣意之态,一挥手说道:“那就出发咯。”
语毕,正朝东而行的黑伞急停而止,猛然转头继续南行,重新朝着火炬和火炬前方爬出的白骨而去。何姒指尖丝线也朝黑伞行进的方向激射而出,抵达白骨形成的浪潮之后又如激光般朝东西两边转动,贴地而行,将浮出沙面的白骨纷纷切开,骨片碎落,化为平地。
“厉害。”
黑伞顺利地从万千白骨间通过,何姒回身想看一眼伸出沙海之物到底是幻象还是真实,可一阵风吹过,沙丘上的砂砾停止了流动,反倒顺着风势将骷颅之手掩埋,沙面重新恢复平坦,一点往日痕迹都没有留下。而笼罩红月的云雾也被吹开了,光芒再次笼罩大地,流沙地彻底恢复成了最初安全无害的样子。
等风势停下,秦鉴恰好也将黑伞停稳,何姒从伞上一跃而下,走向记忆中被白骨占据的地方,蹲下身子,探手就向沙里摸去。
“等等!”秦鉴的声音从背后袭来,惊醒了魔怔似的何姒,她一缩手回过头,迷惘中带着不好意思。
“阿姒何时变成莽夫了,那是可以随便摸的吗?万一从中伸出个什么东西把你拖进去怎么办?”
“那便砍了。”何姒嘴上说得轻松,到底是站了起来,不再深究沙下之物。秦鉴被咽了一下,发现眼前的少女确实有往沙下一探的资本,也不再拘着她,干脆研究起面前的火把来。
月色已经恢复,虽不够亮堂,但视物无碍,这几个没有火光的火把仍然杵在沙地里,就有了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之感。可刚刚那一段旅途显然不会是无用功,既然来到此地之前埋伏重重,说明这几个火把必有其用途,不如试试吧,秦鉴想着,指尖已经凝出火光,向着火把而去。
“等等!”这次是何姒叫停了秦鉴的动作,说着还补了一句,“秦老先生何时变成莽夫了?那是可以随便点燃的吗?”
“我现在很老吗?”
“皮相不老,心里老。”
“阿姒越来越小气了,”秦鉴见何姒小猫似的伸出爪子,也不恼,依旧笑意吟吟地说道,“那阿姒说说,该怎么办?”
“若在游戏里,这火把一定不是随便点燃的,要么有规定的顺序,要么有特定的规则。”何姒说着,又抬头看了看被红光笼罩的夜空,“可惜今晚一点星光都见不到,要不,还能照着星座的顺序蒙一蒙。”
“蒙?”
“因为我平常玩的游戏都不必用命玩。”何姒没好气地答了一句,“就像你玩消消乐,需要先思而后行吗?”
“这样啊……”秦鉴也把目光移向了空空如也的天空,又扫过古庙,从他们的来路略过,直看到面前几根火把上,眼中露出了然的笑意,才继续说道,“我玩消消乐,可是每一步都有筹谋的。”
何姒听出秦鉴话里的意思,连忙问道:“你看出来了?”
“嗯。”秦鉴点点头,偏不把下文说出来。
“是什么顺序?”
“不是顺序,是特定的火把。”
“真的,是哪个?”
秦鉴遥遥一指,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你怎么看出来的?哪里有线索?”
何姒越是好奇,秦鉴越是淡定,直等何姒催得要翻脸了,才慢悠悠地回道:“是古时的阵法,只有心里老的老年人才看的明白。”
没想到秦鉴在这等着她呢,可何姒还是好奇,只好不满地小声咕哝几句:“你也没比我大气多少嘛。”
“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你可曾听过?”
“八卦图?”
“年轻人也不是全无见识嘛。”
“秦鉴……”何姒拉长了语调,秦鉴见她真急了,不再逗她,笑着揉了揉她刚刚被风吹乱的头发,继续解释道:“一字之差,是八阵图。三奇六仪,分置九宫,而以甲统之,视其加临吉凶,以为趋避,故称遁甲。后三国诸葛孔明御敌时以乱石堆成石阵,按遁甲再分休、生、伤、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万端,可当十万精兵,如今你面前的,便是八阵图。”
何姒听得玄妙,不知其里,迷迷糊糊地问道:“那……我们要点燃生门?”
“不,生门在那。”秦鉴回身一指,竟然是石庙的方向。
“石庙是生门,那该怎么办?”
“除生门外,开、休二门通常也为吉门。”
“通常?”何姒习惯了秦鉴说话说一半的特性,反问道,“那不通常的情况呢?”
“不愧是阿姒,吉门被克吉不就,生门属土,若遇坎位则不利,不过这次我们不讨论吉门,”秦鉴看着何姒依旧迷惘的神情说道,“恐怕要试试死门。”
“死门?”
“死门亦属土,与生门相对,万物春生秋死,春种秋收,故命名为死门,诸事不宜。”
“那为何要选这个?”
“因为我还没说完,”秦鉴说着,见何姒忍不住叉起了腰,连忙收起慢条斯理的语气,快速说道,“偏这死门,最宜吊死送丧,刑戮争战,捕猎杀牲。如今生门里的生命都被冻结,似乎是被逆转,自然只能让与之相对的死门加一把力了。”
“吊死送丧,刑戮争战,捕猎杀牲,果然就是今晚……你要给他再加一把火。”
“对了。”秦鉴说着,掌中火焰已经蓬勃而出,朝着右前方的火把而去,势如破竹穿透黑暗,避开几个无关的火把,触碰到了最后的目的地。
腾得一声,火把燃烧起来,摇曳的火光映照着何姒与秦鉴期待的面容,连黑夜的冰冷都被驱散了几分。
火苗窜起的同时,石庙处再次传来轰隆之声,门又开了。
“那是什么?”何姒敏锐地捕捉到一点萤火虫似的光亮从火光中逸散出来,飘飘荡荡,朝着石庙飞去。
“走。”秦鉴不再耽搁,话出口的同时,黑伞已经出现在身下。何姒也无需秦鉴提醒,立马站上这一叶扁舟,两人便向着生门乘风破浪而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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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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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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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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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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