钥匙转动,一声轻响之后,大门被打开了。
吴丽天走了才十天,门内还保持着主人在时的模样,房间不大,东西很多,但干净整洁,很难想象房间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去年年初,她先生过世了,之后便一直独居。”转了一圈没有发现,范宇便在沙发上大喇喇地坐下,介绍起屋主的生平来,“有一双儿女,都在外地上班。看起来都很孝顺,她先生过世后儿子就接她回去同住,不知道什么原因,住了两个月又回来了……”
“年纪大了,难免不适应。”何姒觉得也很正常。
“是啊,就像秦叔,劝了他几次了,别住在山里,小心年纪大了得风湿。”
范宇说着又没正经起来,秦鉴懒得同他计较,每个房间都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客厅,开始仔细询问。
“还有别的情况吗?”
“没了,之后她就一直独居,儿子女儿上班的地方也不远,双休日有空就回来陪陪她,日子应该过得挺清闲。”
“身体上呢?”
“查了下医院记录,没病没灾。”
“也没查到什么心病?”秦鉴若有所指。
“没呀,盼头倒是有一个,”范宇说着停了停,“也是之前的同志了解到的,她女儿怀孕了,老太太明年就能抱上孙辈,而且据她女儿讲,两人已经提前说好了,吴丽天要去帮着带外孙。”
“这么听来完全没有自杀的理由,”何姒皱着眉头,“确定是自己跌落的吗?”
范宇指了指客厅电视柜上一个监控说道:“吴丽天女儿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父亲去世后就在家里装了个监控,所以能看到出事的时候家里只有她一个人,至于是不是自己跌落……反正家里没其他人。”
范宇当然不能把话说死,若真是自己跌落,他们又何必深夜跑到这刚死了人的屋子里来。
老朝奉也在此刻开了口:“没有生病,也没有心病,这就奇怪了。”
“秦叔发现什么了?”
“你可看到她书房的笔墨纸砚?”秦鉴不答反问。
“上了年岁的人突然喜欢上写写画画,附庸风雅也好,平心静气也罢,甚至可能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很正常嘛。”
“你可看她都抄了些什么?”
范宇皱眉回忆了一下,不确定地答道:“似乎都是些经文?”
“是,又不全是,”秦鉴指了指书房的方向,“《八十八佛大忏悔文》、《占察忏》、《三昧水忏》、《大悲忏》、《三千佛名宝忏》,她抄录的经文,似乎都与忏悔有关。”
范宇闻言起身朝自己刚刚才查探过的地方走去,而秦鉴还在说:“她既一心礼佛,便该知道,此生无病无灾,就不是恶业深重之人,却仍然执着于忏悔,并且单单只谈忏悔,为何?”
“除非她的恶业是在此生造下的。”
何姒抓住了老朝奉未尽的语意,看到对面的人点了点头:“她有心病。”
“不可能啊,”范宇摇着头从书房里踱出来,还是一脸怀疑,“她一个家庭主妇,生儿育女,一生操劳,勤劳朴素,兢兢业业,怎么突然和恶业搭上关系了。”
“那就要范处好好查查了。”
范宇叹了口气,连忙应声:“好好好,小何到现在还没来感觉,看来此处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了,要不我们去王圣邦家看看,今天刚好是头七,阴气够重,何小姐的查尔斯邦纳综合症说不定更容易被激发。”
何姒没能帮上忙,本就失落,懒得理他,跟着老朝奉就往外走。
“秦叔,怎么还走楼梯,不走镜廊吗?”
范宇在后面一脸疑惑,却听秦鉴冷冰冰的声音传来:“锻炼身体。”
“哎,真是小气。”
范宇嘟囔着往下走,何姒已经快两步来到了老朝奉身边:“除了经文,你是不是还发现了什么?”
“说不清,”老朝奉语气也不确定,“换条路走走。”
正如老朝奉所说,他们来的时候走的是小区东门,此刻出去,老朝奉却带他们绕过楼房,要从西门的方向离开。
何姒闹不清老朝奉心中所想,心不在焉地跟着他的脚步前行,绕到楼的南面时,何姒突然发现这些房子与现在的高层住宅不同,楼房的一楼还都有个独立的小院子——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梦,梦中的那个院子,院里的不锈钢晾衣杆,院外“卖甜白酒”的吆喝,还有院子上方那个注视着她的人影。
何姒缓缓抬起了头。
星星点点的灯光透过窗帘从楼里仅剩的几户人家间传出,不过他们刚刚去过的那间屋子依旧漆黑一片,或者说,那个阳台漆黑一片,可何姒已经迈不动脚步了。
她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对不起,你在找我吗?”
她本能地拽住了老朝奉的衣角。
“你看到什么了!”范宇也意识到了何姒的变化,这一次,终于不再是问句。
何姒还没来得及回答,一道黑影已经从阳台上探出了脑袋。
“不要!”
她的声音被收拢在干涸的喉咙里,尚未发出,就被一声巨响淹没。
何姒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有人,跳下来了。”
“在哪里?”
何姒不知该怎么答——院子里和院子外,或者说,跳下来的人被装着玻璃渣的院墙切成了两段,一段在院子里,一段在院子外。琇書網
月色荒芜,何姒看不清细节,却还能看到抽搐着乱蹬的肢体。她觉得全身软绵绵的,只能逼迫着自己抬起手,将黑影落地的方向指给另外两人看。
可手指才指出去,院墙上突然又附上一具人影,或者说是半截人影。
先前落在院内的那截身躯一点点爬上了院墙,脑袋和双手疯狂转动,似乎要翻过这层阻碍,去和自己的下肢会合,饶是何姒已经见过尸山血海,可看到如此场面,还是忍不住阵阵作呕。
等她再抬头,身体已经组合完成,正以诡异的姿势跌跌撞撞地朝着他们走来,何姒浑身冰凉,连呼吸都失去了力量。
“别怕。”
手被握住,暖意从掌心传到四肢百骸,老朝奉将何姒护到身后,范宇则站到了何姒的右后方,在这维护中,何姒渐渐找回了呼吸的节奏。
“那个人……那个尸体……”何姒想了想,还是说道:“那个东西,要来了。”
“什么东西?”范宇看不到,但当日荆轲刺秦王之刃已经握到了手中。
人影越来越近,摇摇晃晃,步态诡异,每走一步,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就像在何姒脑中炸开。她想解释清楚,可牙齿却止不住的打颤,因为她终于看清楚走过来的东西了——那是一个上下半身扭转的怪物,在上半身翻越院墙寻找到下半身后,它们似乎弄错了拼接的方向。如今那个东西脸朝着何姒他们,双手乱舞企图维持平衡,脚尖却朝着相反的方向,竟是一步步倒退着向他们走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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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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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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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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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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