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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夜半访客

  不过短短两天,何姒再次走出飞机场的时候,却觉得像是过了两年,整个人都苍老了几分。她习惯性地看了看右手掌心,又换到左手,还是什么都没有,垂头默默叹了一口气。m.χIùmЬ.CǒM

  “不知道秦老先生的伤怎么样了?”何姒有些担心,她离开得太匆忙,连个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实在是太草率了。

  而且她还有太多疑问需要对方解答,可真要列举起来,却又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高岚怎么会变成白骨?

  ——第二具白骨又是谁?

  ——水缸破碎后那一抹不同于周围的流光会是什么?

  ——那些富丽堂皇又转眼凋零枯落的幻象意味着什么?

  ——是谁在幕后操纵着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小猴子在这一切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你是谁,我看到的那个幻象又是谁?

  ——还有,我经历的这一切,是偶然吗?

  “小何!”

  何姒眉头紧皱间,听到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一抬头,便看到大师兄韩骏棕熊般挺阔的身影,连忙收回思绪迎了上去。

  “师兄,其实我自己打车回去也很方便的。”何姒低着头,小声说道。

  “太晚了,回去宿舍都闭寝了,咱大学那又偏僻,搁谁能放心呢?再说,李教授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几个师兄照顾好你,要被他知道我们不管你,论文别想发了,”韩骏接过行李,拨开人群边走边碎碎念,“饿不,要不吃点东西再回去?”

  “不了吧。”

  “师兄请客。”

  “主要我太累了。”何姒连忙推辞,她现在实在没有吃东西的心情。

  “这倒是的,”韩骏回头看了眼何姒乌黑的眼圈,有些心疼,“本想着让你出去散散心,没想到又遇上了糟心事,小何啊,你属什么?”

  “诶?”何姒还困在一连串为什么中,被迷雾包围找不到方向,一时没跟上韩骏跳跃的思绪。

  “你的属相,我看你今年有点犯太岁。”

  “犯太岁?师兄,你怎么还迷信呢?”何姒刚说完迷信两个字,这两天的经历又跃然眼前,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迷信一回。

  “宁可信其有,小何呀,科学的尽头是什么,还不是玄学。”

  韩骏咕哝着,两人终于来到了车前,随着“滴滴”两声,车前灯一亮,何姒连忙钻进车后座,往座位上一躺。

  “师兄,我先眯会了。”

  “睡吧睡吧,到了我叫你。”

  也不知是累惨了,还是回到熟悉的地方,一直悬着的心落下来的缘故,何姒挨到后座靠枕的一瞬间就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睡梦中她记得车缓缓停下,韩骏帮她提着行李,她自己则摇摇晃晃地上了实验楼。师兄依旧在耳边喋喋不休,不过她都没听进去,只是凭着本能绕过重重障碍,一头扑倒在实验室的临时床铺上。

  哎,终于到家了,何姒身心俱疲,任由自己昏睡过去。

  可她睡得正香,手机却放肆地叫喊起来。

  “谁啊,这都几点了。”

  何姒半梦半醒间闭着眼睛将手机按掉,企图继续睡觉,可手机偏不让她安生,停歇了一秒后立刻又叫喊起来。

  “烦死了。”

  何姒盘腿坐起,自暴自弃地揉了揉披散的长发,重新朝手机看去。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却惊得她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是他?”何姒拍拍自己发烫的脸颊,一颗心跳得七零八落,她犹豫了良久,终于在电话就要自动挂断前,接通了来电。

  “喂,是何姒吧?”

  何姒还没开口,对面先传来了意料之外的女声,她重新看了看屏幕,确定是那个才扒了她马甲的计算机系系草宋兆轩,有些疑惑。

  “我是宋兆轩的女朋友,袁圆,你应该知道我吧。”

  这算什么意思,何姒两条秀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不自在地在行军床上扭了扭身子。伴随着“咯吱”两声,何姒整张脸都因为烦躁皱成了一团。

  真要追究起来,她和宋兆轩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入学迎新的时候自己走错了道,是宋兆轩跑前跑后帮她办了入学手续,还帮她提着行李送到宿舍楼下。等何姒回到宿舍才想起自己应该请宋兆轩吃顿饭的,或者最起码喝杯奶茶,她倒是加了宋兆轩的联系方式,可她的社交属性实在不允许她这样做,于是一时兴起就写了篇小作文发到了学校树洞里。后来两人又见过几次面,不过都是公开场合点头致意,连话都没说上几句。

  要说何姒对宋兆轩全无想好感,倒也不是。宋兆轩阳光帅气,成绩也好,像是校园小说里耀眼的男主,算是大众情人级别的。可要说何姒对宋兆轩有什么非分之想,实在也冤枉她了,最多就停留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层面上。

  但不是人人都像何姒这般与世无争,自从宋兆轩传出了袁圆这个绯闻女友,校园论坛上的消息就一波接着一波没有停歇过。一个是系草,一个是校花,都是自带流量的风云人物,很快就搅乱了一池春水,把何姒那个古早发言也顶了出来。只是这次,这个匿名账号被误认为是袁圆的,那段小作文被当成了女方倒贴的证据。

  事情发展到这段何姒就开始想不明白了,都什么年代了,就算真是女追男,也值得大张旗鼓地讨论吗?可偏偏就有清朝遗老用这事攻击袁圆,她赌咒发誓也没有用,逼得宋兆轩下场查出了账号的真身。

  于是,何姒在某个盛夏傍晚的有感而发就闹到了全校皆知地步。

  于是,也就有了何姒这几日仿若梦境,似真亦幻的旅行。

  “何姒,你在听吗?”等了很久没有得到回应,袁圆在电话那头追问道。

  何姒撇了撇嘴,不情愿地从鼻腔里发出个音节算作回应:“恩。”

  “你有没有空下楼聊聊。”

  “能在电话里说吗?”

  “我现在就在楼下。”

  何姒闻言从床边站起,来到实验室窗边,从窗帘的缝中向下看去。果然,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娇小的倩影,她一手拿着手机贴在耳边,另一只手则因为寒冷紧紧地拽住自己的衣领。

  “你等我一会。”尽管千般不愿,何姒还是往楼下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自我安慰着——也好,干脆一次把事情都说清楚,都在一个学校,抬头不见低头见,省得以后遇到尴尬。

  “不好意思,打搅你了。”一见到何姒,袁圆立刻迎上前。

  “没事,我也……”何姒看了看眼前面露尴尬的少女,不知该说些什么,胡乱扯了个谎,“我也刚好失眠。”

  “走走?”

  声音随着夜风飘来,显得飘忽不定,何姒没有拒绝,跟着袁圆的背影朝那条林荫小道走了过去。夜色已深,小道上空空落落,只有秋风吹过树叶的寂寥声音,两人的身影被昏黄的路灯拉长揉细,在树荫间穿梭,仿佛是小兽贴地爬行,影影绰绰的光影给周围的一切添上了鬼魅而摄人的滤镜。

  何姒有些心慌,她想快点结束这次奇怪的会面,可却不知该怎么开口。

  良久,袁圆终于说道:“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何姒还是不说话,她不知道袁圆具体说的是什么,是指这么晚还叫她出来,还是指宋兆轩的事。

  “你还在怪我吧?”

  眼前娇俏的女生停住了步伐,转过身看着何姒,眼神恳切,可说的话却让何姒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意思?”

  袁圆歪着头,仿佛她才是那个感到困惑的人,她重复着自己的话:“你还在怪我吧,不然为什么不救我?”

  “不救你?什么意思?”

  何姒更加疑惑,隐隐觉出不对来。她睡下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袁圆怎么会在这么晚的时候找她,宋兆轩的手机又为什么会在袁圆手里,更奇怪的是,袁圆怎么知道她今天会住在实验楼?

  她再次看向面前的女生,能被评为校花,袁圆的长相当然无可挑剔,一双杏眼猫似的上扬,可爱中带着一丝慵懒,瞳孔的颜色比夜色略浅,显出独特的异域风情,因着从小习舞的缘故,她四肢修长,体态挺拔,即使被萧瑟寒风吹得面色苍白,仍像只白天鹅般卓尔不群。

  可何姒没有心情欣赏眼前的美貌,她警惕心起,尽量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不救我?”袁圆没有跟上来,可口中的话语却越来越急切,“为什么不救我?”

  “你是谁?”何姒手脚冰冷,她回忆着秦鉴遇敌时的模样,强忍着恐惧呵斥道,“我何时没有救你?”

  袁圆低垂着头颅,柔顺的长发在风中舞动,几乎遮住她逐渐疯狂的面容,而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凄厉:“你忘了吗,那天大雨,我被淹在缸中,你明明看到了我,为何不救我?”

  “缸……那口水缸!”

  “你记起来了,你终于记起来了……”袁圆猛然抬起头,原本挡在面前的长发一瞬间向后扬去,露出本该娇俏可人的一张脸——只是如今,这张脸上什么都没有,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光秃秃地只剩下一张皮。

  何姒双腿一软,几乎跌坐在地,她知道了面前这个人的身份,或者说,她知道了今天遇到的那具白骨的身份。

  “呵呵,你都想起来了吧。”

  无脸的女人迈着小碎步一步步逼近何姒,纠结的黑发像某种动物的触手,又重新覆盖住她的脸。

  惊惧的呼救被堵在喉咙口,何姒想跑,可血流都积聚在疯狂跳动的心脏上,双腿麻木失去了运动的能力。

  为什么那具白骨会是袁圆,她又为什么会来找我?该死,秦鉴看起来老谋深算,急着把我赶回来的时候就没想到这一遭吗!

  何姒心中的恐惧带着疑问,转化成委屈,又逐渐演变成愤怒。

  就在此刻,她手心一热。

  “小猴子?”何姒心中一喜,随后又陷入更深的恐惧中,小猴子上午才受了伤,若此时为了保护她强行出现,恐怕……

  不知为何,白天时强撑病体的秦鉴又出现在她眼前——“危难时刻那点执念没有丢下我们,我也没有丢下他独自逃生的道理。”

  手中的热气弥漫到心头,何姒暗下决心,这次只能靠我自己了。

  幸亏这个状态的袁圆动作极不协调,何姒向下一蹲,猛一转向,堪堪避过游荡的发丝,错过袁圆,朝实验楼跑去——袁圆没有上楼找她,而是让她下楼来,说明楼中必然有什么她惧怕的东西。

  何姒一边跑一边驱动大脑思考着,到底是什么,楼上到底有什么能保护她的东西。

  这种灵异事件一定和秦鉴脱不了干系,无论是眼前这个似人非人的袁圆还是她的保命符,所以那个东西一定是秦鉴给她的。

  何姒还在疯狂地奔跑着,她不敢回头,只埋首看着地上的影子,在身后追击的黑色长发倒影在地上,仿佛地面裂纹,几乎就要将她的影子切碎。

  秦鉴给她的东西,到底会是什么?

  实验楼的大门已经在眼前,黑色的裂纹似乎也知道了她的目的地,迅速朝门前的楼梯蔓延。

  是姓名牌!

  千钧一发之际,何姒终于想了起来,是那个挂在行李箱上,被她弄丢,又被小石头还过来的姓名牌。她又想起了金属牌子的冰凉触感,还差十米,何姒强忍着胸口翻腾的气血,向目的地狂奔而去。

  八米,她略微放缓步伐,随手捡起路边一块石头,朝后掷去。

  五米,她再次转向,堪堪避开紧随其后的发丝,放弃正门,向实验楼西门急行。

  三米,建筑系实验室的灯光已经在她头顶,可发丝也已经来到她身边,宽大的风衣被割开,脸颊上鲜血滴落。

  一米,食指指腹被削去一块肉,小腿也已血肉模糊,她忍着钻心的疼痛伸手朝紧闭的大门探去。

  可惜,黑色裂纹比她更快一步,发丝已经缠绕上了门把手,阴森的气息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何姒,你为什么要逃?”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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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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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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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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