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路（四马路）会乐里，长三堂子，烟花之地。
妙香楼前。
霓虹灯闪烁，空气中都散发着一股胭脂水粉的甜香。
能够进长三堂子消费的，那起码的是有钱人，不然，那怎么付的起那花费，一次少说三块大洋，普通人一个月都未必能挣到。
嵇希宗不说每晚都来，但是隔三岔五的会过来，他在这里有一个相好的，叫小桃红。
很俗气的名字。
这女人二十出头的年纪，有些姿色，但不算顶尖，中上吧，这要是顶尖的，那也是惹祸的根儿，容易招惹麻烦。
嵇希宗是有特殊身份的，他可不想给自己带来麻烦，他来长三堂子，不过是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同时，这里也是中统一个秘密的消息交通站。
这欢场也是消息场，多少情报消息都是从这女人床笫之间给泄露出去的。
“明天上午九点，在十六铺码头，你会看到一艘船桅杆上挂着一個三色的皮球，你跟嵇希宗就上那艘船，这艘船会送你们离开，你俩应该会有假身份，怎么回重庆不需要我嘱咐吧？”
“小桃红姑娘有客到。”
“到了重庆，该怎么说，不用我教了吧。”
“小桃红房间里的嵇先生的客人！”
他是被程默这个“老K”给吓着了，对方太神通广大了，仿佛什么都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就跟透明人似得。
妙香楼的老板姓鲁，这年头开长三堂子的人，没点儿背景肯定是不行的，不然，早就被人吃进去了。
“张先生，你可以不照我安排的去做，但你的死活就跟我没关系了，一旦我发现你对我有威胁，我不会像今天这样，救你一命。”程默坐在车上，与他一起过来的张瑞京说道。
“老K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
“去吧。”
“很好，那萍露小姐呢？”
他骨子里是怕死的，不然怎么会答应的那么快。
张瑞京马上明白了，这是不想让接替自己位置的人继续接上“萍露”这条线。
“是，是！”
男人谁不喜欢这种烟花之地，这里的女人可比家里的更懂得伺候男人，日本人也喜欢这里。
“知道，老K先生，我是被唐怡君出卖而暴露身份，嵇希宗被我连累只能一起逃离上海……”
“萍露小姐以后跟伱们中统没有任何关系了，张先生，你这是明知故问？”程默冷眼一声。
张瑞京推开车门下车，围巾一甩，裹住了半张脸，朝妙香楼的敞开迎客的大门走了过去。
“刺杀丁默邨的计划搁浅了，萍露小姐被迫切断联系，不清楚其是否暴露身份……”
“是，我知道了。”张瑞京点了点头。
“唐怡君跟萍露小姐的关系不错。”程默缓缓开口道。
汽车上，开车的大春问道：“组长，咱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儿冒险了，这可是中统辛辛苦苦埋下的内线和计划，就让咱们给截胡了？”
“怕什么，中统现在顾不上这个，而且他们一个个眼高手低的，真以为靠美色就能够干掉丁默邨？”程默说道，“何况，杀掉丁默邨对我们未必是利益最大的。”
军统跟中统一直都在相互较劲，他这样拆台，截胡，传到戴雨浓耳朵里，不但不会受罚，还会被表扬呢。
当然，若是被人告状的话，说不定明面上，自己可能还正要吃点儿挂落的。
不过，天高皇帝远，就算给个处分，对他又能怎样？
他又没打算在军统内升官发财。
“组长，嵇希宗来了。”
大春忽然扭头提醒一声，程默顺着车窗玻璃的一角看到了一个身材消瘦，戴着眼镜儿，穿着灰色呢子大衣的男子从一辆黄包车上弯腰下来。
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递给车夫：“不用找了。”
下车后，他并没有马上进妙香楼，而是在门口观察了三五秒，确定没有人跟踪和发现异常，这才抬脚朝妙香楼走了过去。
因为是常客，门口的守卫直接低头唤了一声“嵇先生”，就挑开门帘儿，让人进去了。
“可以给谭绍良打个电话，就说发现重庆中统抗日分子在妙香楼接头……”程默吩咐道。
“啊，这能行吗，组长？”
“谭绍良为了巴结日本人立功都想疯了，他一定会来的。”程默微微一笑道。
“可里头的张瑞京和嵇希宗怎么办？”
“他俩要是没本事，被抓的话，那就找机会送他们上路呗。”
“会不会太狠了些。”
“我都安排他们离开了，他们还舍不得这温柔乡，那就是取死有道了。”程默道，这种人死不足惜。
“嗯。”大春答应一声，开车，下去找公用电话亭了。
片刻后，大春低头抱胸回来了，开门上车：“已经打了，估计至少一刻钟才能过来。”
“走，开车去那边巷子，把车头调过来，位置刚刚好可以看到妙香楼的大门。”程默手一指道。琇書蛧
“好咧。”
约莫过去二十分钟，终于听到一声“警哨”声传来，这个对程默来说，太熟悉了。
公共租界巡捕的警哨的吹响就是这个声音。
白天的话，经常能听到，但这是在晚上，那就不常见了，这要不是出啥事儿了，是听不见的。
显然是谭绍良带着人过来了。
果不其然，三辆黑色的汽车朝福州路上过来，而警哨声对妙香楼里寻欢作乐的男人来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但对于心里有鬼的人来说，这就是示警了。
果然，张瑞京还不蠢，警哨声响了没多久，就看见他与嵇希宗从妙香楼里面匆匆的跑了出来。
两人十分慌张的就钻进了对面的小巷子，慌不择路的样子，真是让人觉得可笑又可怜，甚至还特别的可恨。
“走吧，送我回家。”程默轻轻的拍了一下大春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开车离开了。
大春一个倒车，迅速的从巷子另外一口出口驶出。
沿着群玉坊向南绕了一圈，将程默送到平望街附近，在路口下来，然后大春直接开车就回去了。
程默走路返回家中。
妙香楼此次此刻前后门已经被堵住，里面更是乱成了一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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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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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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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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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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