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知道高其昌后来反正，程默断然是不会相信他的，知识分子的软弱性，是很容易被裹挟而丧失勇气的。
高其昌也不过是个眼高手低之人，而且在政治上不成熟，极其幼稚，但比起汪某人要好一些。
活了大半辈子了，居然还幼稚的相信日本人的鬼话。
这世上最不能相信的，就是日本鬼子。
……
苏锦和陈鸿一家子来家里了，苏沫儿特意去买了菜，晚上在家里吃饭，程默因为事情多。
周末也没办法待在家里。
办完事，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都快天黑了。
本来说好了，他会来烧菜的，结果，一忙，什么都忘了，回来的时候，一桌菜都已经上桌了。
一问之下才知道，这桌菜是大姨子苏锦做的。
但是，太过复杂的，她就整不了了。
“姐夫，来，咱俩走一个！”程默与陈鸿碰了一下杯子。
“阿默，你姐夫酒量他可不比你，悠着点儿。”苏锦心疼丈夫，看两人一杯一杯的下肚，连忙提醒一声。
就连程默也骂上了。
陈鸿在家里是个老爷们儿，最多也就烧水煮个面条，帮忙摘一下菜，就算是不错了。
与程默家里是反着来的，不过，苏沫儿以前也不会，现在也学会了不少家常菜了。
“没事儿，今天高兴。”陈鸿满面红光。
这是当着和尚骂秃驴。
这平时跟个闷葫芦似的陈鸿，借着酒劲儿开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讲他在燕大的生活以及他的抱负，大骂国民政府腐败无能，当然还少不了对日寇的痛恨。
这愤懑的情绪憋在心里时间久了，那是会出事儿的。
这是把多年积攒在胸中的愤怒和怨气都发泄了出来。
“对不住呀，我这一忙，啥事儿都忘了。”程默赶紧先道歉，毕竟说好了，自己会来掌勺的，结果让做客的人给自己做饭了，虽然是自家人，不计较这个，但这個态度是要有的。琇書網
苏锦脸色都变了，这程默可是自家妹夫，而且程默更不是普通人，手里可是有枪的。
陈鸿在苏家很拘谨，对苏守安这个老丈人他还是有些惧怕的，毕竟人穷志短嘛。
这一通骂，要是心里记恨上了，这以后亲戚还能处吗？
倒是程默笑呵呵的，伸手拦住了阻止苏锦，让陈鸿继续骂，让他发泄够了，这心里才舒坦。
但是到了程默这里，虽然程默是工部局巡捕，探长，但他们是同辈人，自己还是姐夫的身份，自然是不一样了，也更能放得开了。
喝的是绍兴的花雕。
“没事，都是自家人。”
“我先去洗个手，一会儿我自罚一杯！”程默忙道。
工部局巡捕房不也是配合日本人抓抗日分子，这在陈鸿眼里，自然等同于仇寇了。
两家人坐下来吃饭。
何况，他是一点儿都不生气，陈鸿骂的也没错，工部局有时候就是在助纣为虐，他也不用为其辩解，自己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他也不想做，可不做也不行，他在那个位置上，不听上面的命令，能行吗？
这种情况，骂出来就好了。
吃完饭，苏沫儿留下收拾，程默开车送苏锦一家回去。
“程默，今晚你姐夫他喝多了，说的那些胡话，你别计较他，我给你赔不是了。”到苏锦家中，扶着喝的烂醉如泥的陈鸿进房放下，苏锦出来，郑重的向程默道歉道。
“大姐，您放心吧，我没生气，何况姐夫说的也没错，他骂的那些人又不包括我。”程默道，“但是，姐夫这些话当着家人面，发泄一些，问题不大，出去可别乱说。”
“他嘴上倒是能把门儿，只是这一喝醉就……”
“姐夫这种是真性情，我挺喜欢这种的人的。”程默道，“我这人心思重，学不了了。”
“你跟沫儿感情真是太好了，几乎是无话不说。”
“大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第一眼见到沫儿，就决定要把她给娶回家了，这小丫头不但人长得跟小仙女似的，还会治病救人，生起气来还挺有个性的。”程默嘿嘿一笑。
“真的，你俩是一见钟情？”
“那是，我看上了，她就跑不了了……”
苏锦闻言，捂嘴笑了起来。
“大姐，我得回去了，沫儿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程默一看时间，赶紧驱车离开了。
回到家中，苏沫儿已经把桌椅收拾好了，碗筷也都洗了，一个人在房间里织着毛衣呢。
“伱啥时候学会这个了？”
“闲着没事儿，我也学一下，挺有意思的，我想给你织一件毛衣，你觉得咋样？”苏沫儿说道。
“你呀，别三分钟热度就行。”
“瞧不起人，我在手术台上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告诉你，我肯定能行，现在初学，效率跟不上。”苏沫儿哼哼道，“陆连奎晚上不是约了你吗，你咋没去？”
“不想去，打麻将哪有在家陪老婆有意思。”程默嘿嘿一笑，把脸凑了过去。
“去，去，喝了酒，嘴臭死了，赶紧刷牙去……”苏沫儿将程默一把推开，一脸嫌弃的表情。
“行，我去刷牙，等着为夫的宠幸吧！”
“德行！”苏沫儿白了他一眼，啐了一口。
放陆连奎的鸽子，又不是一次了，何况他早就说了，今天家里来客人，不一定能去，不算爽约。
……
“头儿，有人找？”
“谁呀？”
“是千代子小姐。”
程默一抬头，千代子怎么跑到老闸捕房来了，自从她上一次找过来，就没来过。
“请她进来吧。”
千代子身穿栗色的小风衣，头戴一顶小圆帽，整个人显得少女，时尚又可爱。
确实，千代子适合这种可爱少女风的装束，让人一见之下，就忍不住生出一丝保护欲望。
“程默君。”
“千代子小姐，快请坐。”程默起身过来，亲自泡了一杯茶过来，“喝茶。”
“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千代子从随身的皮包里取出一张烫金的请帖给程默道。
“校友聚会，这也太早了，还有一个月时间呢？”
“因为这个聚会参加的人并不都在上海，所以，需要提前送达，让那个与会的校友同学预留出时间来，才提前这么长时间通知和送达请柬。”千代子解释一声。
“既然是母校的校友聚会，我一定参加，谢谢你送来请柬。”程默点了点头。
千代子起身道：“请柬送到，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
“一起吃个饭吧。”
千代子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答应下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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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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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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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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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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