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了。
浪就不远了。
程默知道,自己现在就是个传声筒,至于戴雨浓和背后的老头子会如何决策,他管不了。
既然英国人让他传话,他就实话实说,正好他也可以借此机会跟四哥徐柏川见上一面。
苏萱的事情,他还没好好感谢他呢。
他的茶叶铺子也快开业了。
直接去就去了。
“过几天才正式开业,现在还不算……”徐柏川正在店内摆弄茶叶罐儿呢,军统也给他配了一手下,姓孙,当然,他是不知道程默真正身份的。
“哎哟,你怎么来了?”徐柏川吓了一跳,赶紧放下茶叶罐子,随手拿了一根鸡毛掸子走过来,掸了一下褂子上的尘土说道,“有事儿?”
“嗯。”
“四哥,日本人迟早会对租界下手的,我们做事,一定要谨慎,不要留下任何尾巴。”程默郑重提醒道。
“东方臻选,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徐柏川一听,陡然眼睛一亮,“一客不烦二主,你给提个字,写個匾如何?”
“这是真的?”徐柏川吓了一跳。
“放心,按照你说的,建议单独走,不跟忠救军和沪特区那边有任何牵扯。”徐柏川点了点头。
“经费发放渠道安全吗?”
“五百块,不少了,人家一个行动组一个月经费也才六百,我一个人就拿这么多。”徐柏川道。
“我还是花钱买吧,你手头不宽裕,上头每个月给多多少经费?”程默问道。
“我打算双十节那天开业,就是名字没想好,你喝过洋墨水儿,给起个?”徐柏川也是打蛇随棍上。
“知道,伱都在我耳边唠叨多少次了,我记住了。”徐柏川点了点头,虽然来租界时间不长,可他对程默是相当佩服的,能够这么短的时间内在租界巡捕房内考上英国人,快速崛起,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靠裙带关系走不到这一步。
“走,里头说话。”徐柏川点了点头,招呼小孙一声,领着程默朝里头走去。
“沪特区现在这么搞,迟早会被针对的,日本人现在已经暗地里准备扶持党国的叛徒组建特务机关,这些人对军统是极为熟悉和了解的,一旦他们用这些人对付我们,你猜后果会如何?”程默先给徐柏川打一针预防。
“你这卖的是茶叶,西方人又叫他东方树叶,不如就叫东方臻选吧?”程默一时兴起,不由说道。
“行,我就不为难你了,我自己写,哈哈哈。”徐柏川哈哈一笑,没有强求。
“回头,我给你弄几罐好茶叶,听说你那岳父好茶,你拿回去送给他,也是不错的。”
“四哥,你忘了我的身份了,我要是给你写匾,那被人认出来怎么办?”程默婉拒道。
“你这茶叶铺什么时候开业,我看弄的挺不错?”
“以战养战,以华制华是他们既定的国策,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少老之死你听说了吗?”
“知道,一早看报纸得知的。”徐柏川道,“难道这少老之死跟我们有关系?”
“少老晚节不保,必然难容于蒋先生,但他这一死,影响很大,日人态度暧昧,明显是想挑起我们内部的争斗,要是党国那边爆出什么来,我们就被动了。”程默道,“当务之急,就是甩锅,日人不是态度暧昧嘛,那就把脏水往他们身上泼,他们不是害死一个老吴,再杀一个唐少川也不稀奇。”
“日人拉拢不成,恼羞成怒而杀人,可日本人就是要杀人,也没必要这般明目张胆……”
“那就是为了栽赃嫁祸给我们。”程默斜睨了徐柏川一眼道。
徐柏川瞬间恍然大悟,明白了。
“要快,要抢在日人面前先把舆论造起来,以你的名义提建议。”程默郑重的说道。
“我,这明明是你的想法?”m.χIùmЬ.CǒM
“你在这个位置上,很难有立功的机会,这是一个机会,让戴老板注意到你,四哥。”程默郑重的说道。
“六弟,你让哥哥怎么说你好呢!”徐柏川激动万分,程默等于说把这个功劳让给自己,让他在戴雨浓面前露脸。
“我想立功,有的是机会,不差你这一两次的,咱们兄弟,得一起进步才行。”程默默默的说道。
“六弟,什么也不说了,四哥谢谢你。”徐柏川激动的眼角都在轻微的抖动。
“四哥,这次少老的案子虽然发生在法租界,但对英国人震动不小,他们不想类似的案子在公共租界发生,所以,让我递话,如果军统破坏双方的默契的话,他们也会出手严厉打击。”程默继续说道。
“什么意思,英国人也会出手对付我们?”
“立场不同,英国人要维护租界的平稳,不给日本人进入租界的借口,这个是可以理解的,我们目前还不宜跟英国人闹翻,他说他的,我们做我们的,不过,在这个风口浪尖上,我建议还是消停一阵子为好。”程默说道。
“只怕上头不会听你的。”
“听不听,我都要说,要不然,我也难做,如果英国人让我抓捕自家弟兄,我该怎么办,一次两次我可以放过,次数多了,他们一定会怀疑的,到时候,我一定会公事公办的。”程默说道,“除非上头下令让我撤出上海,否则,我得为我的安全社使命考虑。”
“这话你可以直接跟上面说呀?”徐柏川点了点头。
“我说跟四哥你说是不一样的,你是站在外人客观的角度上,我就不一样,他们会认为我有其他的想法。”程默解释道。
徐柏川愣了一下,旋即明白程默的意思,有些话道理都明白,但就是不能从本人嘴里说出来,那味道就不一样。
“我明白了,六弟,我会以自己的名义向上面建议的。”
“多谢四哥了。”
“咱们是兄弟,客气什么。”徐柏川道,“留下来,咱们哥俩儿中午喝一杯?”
“不了,还有事儿,先走了。”
“等一下。”程默刚要离开,徐柏川从背后叫住了他,递给他一个信封道,“这几天,我有跟踪了那个玲子,拍了些照片,你拿回去看一下,看对你有没有用?”
“四哥,你是不是搞了个暗室?”
“嗯,就在里头,你要不要看一下,有什么需要洗印的,到我这儿来,方便。”徐柏川道。
“不了,下次吧。”程默将信封放进公文包,抬手招了一辆黄包车,迅速的离开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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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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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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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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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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