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中央饭店已经是晚上近八点半了。
程默原本打算开一间普通间的,结果陆佳俊给安排了一个套间,套间的设施自然要好很多,当然价钱也不便宜。
程默也没说什么,他也不是住不起。
“阿默,好端端的怎么住起酒店来了?”苏沫儿迎了上来,有些不太理解的问道。
“我刚接手了一个案子,有些棘手,怕是不能准点上下班,我又不放心你晚上一个人回家,住酒店,离我也近,我放心。”程默坐了下来,准备吃饭。
“什么案子?”
“一个日本侨民被人杀了。”
“是……”
程默连忙冲苏沫儿摇了摇头,有些时候,需要谨慎一些,很多都是自己不谨慎招来的祸患。
“我想我们得在东区找個房子,西摩路太远了,我们两个上班都不方便。”程默说道。
“是,我记住了,婶儿以后直接叫我佳俊好了,叫陆经理太生分了。”陆佳俊忙道,“我就不打扰程叔和婶儿用餐了,有事随时叫我。”
“你没回来,我吃不下……”
“那天见了那么多人,我哪记得住。”苏沫儿讪讪一声。
“程叔,今晚还住吗?”第二天一早,陆佳俊亲自推着小餐车进来给程默和苏沫儿送早餐来了。
“您来,我不得亲自过来问候一下,当然,也是特意过来送餐。”陆佳俊微微一笑。
“佳俊呀,送餐这种事儿还用你亲自过来呀!”程默将配枪插入枪套,从卫生间内走了出来,招呼一声。
只是跟苏沫儿聊一些情感类的话题,要么就是直接办事儿,年轻人嘛,火力旺。
吃完饭,程默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套房内没有安装任何窃听设备,尽管如此,在别人的地方,他还是保持一贯的小心,不会聊任何工作上的事情。
“阿默,这位陆经理……”陆佳俊关门离开,苏沫儿发问道。
“我也不知打叔和婶儿爱出什么,就擅自做主,给您搭配了一些。”陆佳俊道,“您二位要是不喜欢,我再换。”
苏沫儿从房间内出来,陆佳俊赶紧低头,叫了一声:“婶儿。”
被跟自己差不多大的陆佳俊唤一声“婶儿”,苏沫儿还有些不那么自然,含糊的答应了一声。
“下回可别等我,来,坐下,赶紧吃饭。”程默赶紧将苏沫儿按到凳子上,“以后到点儿就吃饭,饿坏了,我可是心疼的。”
“东区的好房子都很贵的,咱们负担也不小,西摩路虽然远了一点儿,但我们有车,问题不大的。”苏沫儿道。
“是呀,陆经理,我平常在家也不吃这些的,早上吃的最多的还是稀饭和馒头。”苏沫儿说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们的肠胃真不习惯西餐,偶尔吃吃还行,吃多了反胃。”
……
“那我马上给您和婶儿换?”
“陆连奎的儿子,咱们的婚礼他来了的,你应该见过。”程默解释道。
“嗯,我也不是天天有案子,也没必要这么做,真有案子,就像现在这样,开个房间住酒店也没什么。”程默点了点头,“对了,你吃饭没有?”
“不用了,偶尔换一下口味也不错,换来换去的也浪费了。”
程默一看早餐的样式,牛奶,培根还有煎蛋,三明治,都是西式的,呵呵一笑道:“我跟你婶儿虽然都在外国留过学,但这些洋玩意儿都吃的快吐了,以后早餐,中式的就行,清单的就行,我没那么多讲究。”
程默没说什么,结婚那样的场合,再做出那样严苛的要求,是不是也太过分了。
但是作为一个优秀的情报特工,是应该无时无刻都要记住自己见过的人,哪怕是只见过一面,日后再见也能认出来。
当然,大部分人都是做不到这一点的,许多搞情报工作的也都是正常人,所以难免会犯错。
如果特工不犯错,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那么些惊心动魄的故事了,因为没有人犯错,那么这些事儿就不会为人知晓了。
不说苏沫儿,就是他,结婚当天的宾客,他也没全部记住,毕竟匆匆一面,他又不是神仙。
“吃完早饭,我送你上班。”
“不用了,这里离医院很近的,我叫一辆黄包车就行了。”苏沫儿喝了一口牛奶说道。
“也行。”程默点了点头,“等我电话。”
……
程默一到捕房,吕乐就抱着一堆报纸进来了。
“头儿,你看看,今天报纸,说的都是野尻被杀的案子,好多还放在头版上了,看来是真让伱说中了,有人是想借这个案子搞事情!”吕乐说道。
“都说些什么?”程默给自己泡了一杯茶问道。
“无非是对租界内治安问题的批评,还有巡捕房内部的腐败和不作为等等。”
“证券股票市场有什么反应?”
“还没开市呢,估计会有所影响,但租界天天都在死人,应该不会有多少波动。”
“如果有人暗地搞事情呢?”
“现在股市红火的不得了,只要是有新股发行,那都是抢破头的。”吕乐道。
程默虽然不太懂金融,租界孤岛的证券股票市场在租界没有被日伪强行接管之前,一直都是牛市的,因为,租界吸引了众多游资躲避被日寇搜刮的风险,因此股市有两三年的畸形繁荣。
基本上只要能在珍珠港事件爆发之前抽身的话,就算赚不到钱,也亏不了多少。
但是炒股风险很大,水也深,而且孤岛的股市各项制度都不健全,所以程默也没考虑过从股市挣钱。
倒是姐姐程华在股市内有好几支股票,应该挣了不少。
但股市就是个击鼓传花的游戏,跟投资者的信心有关,看趋势长期牛市应该没有问题,但如果是集中哪一支股票上,就不好说。
就比如“苏沫儿”绑架案,永安百货的股票就连续跌了三天,有人趁机做空的,结果赔了不少。
野尻这个案子涉及通源洋行,他一家做外贸的公司,没有实体工厂,没有上市发行股票,应该对股市和证券市场没有多大的影响。
舆论上,程默能够看到,日人如果不是反应迟钝的话,一定会在野尻的死上做文章。
从铺天盖地的报道看,他们已经在做了。
而剩下他们能够搞事情的就是,证券和股票市场了,营商环境是能够影响到股市交易的。
如果他们是有备而来的话,那会很麻烦,如果股市没什么太大的动静,那就还算是好事儿。
“老许来了,跟我一趟殡仪馆。”
“法医的验尸报告不都出了,还有必要亲自去看吗?”
“当然得去,我这个案子的负责人,连死者的尸体都没见过,怎么办的案?”程默道,“另外,通知所有人下午三点,汇总消息和案情分析。”
“是。”
巡捕房都是租用殡仪馆的冷库用来存放需要尸检的尸体,同时法医组也在殡仪馆工作。
其实法医的工作挺忙的,不光是有些凶杀案需要尸检,还会接受社会上的尸体检验委托,租界人口受战争影响,迅猛增加,死亡人数也呈几何倍数增加,捕房的法医除了工作累点儿,需要整天跟尸体打交道之外,其实收入是非常高的。
殡仪馆冷库。
在何法医的带领下,程默与许清河一道进入,从冷柜中将野尻的尸体抽了出来。
尸体解剖后,缝合再经过清洗,存放起来,按照规定,尸检没有异问的,就要发还给家属,让其领走,是火葬还是土葬,这都是听家属的。
但是如果案子短时间内无法结束,或者案情复杂,尸体就只能临时存放殡仪馆冷库,最长不能超过三个月,毕竟巡捕房是要给钱的。
尸体程默见的多了,上过战场的人,那死尸太常见了,断头,断脚,肠子都流出来的,半片身子没了的,他都见过,就现在,让他去当法医,那真是眼睛不带眨的。
这要是没来这个时代之前,那还真不敢。
“程探,你看,死者致命伤是这颈部的一刀,快狠准,看这伤口,直接隔断了颈部动脉,直至气管,死者连发出呼喊的机会都没有。”何法医指着野尻颈部的伤口说道。
程默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确实如此,都能看到气管被割开的软组织,这一刀真是又快又狠。
“何法医,这样的伤口会是什么刀形成的呢?”程默问道。
“不知道,但可以肯定,这把刀不会太长,非常锋利,从伤口切割的深度来看,应该是从上往下,这样的一刀。”何法医比照伤口给程默来了一个动作演示了一下。
“比匕首一类的吗?”
“有可能,但匕首一般是用来刺的,如果是割的话,好像不太顺手……”何法医道。
“何法医你这边有匕首吗?”
“没有,我这里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手术刀,手术刀有没有?”
“这个我有。”何法医取了一把手术刀,递给程默。
程默做了一个反手握刀的手势,然后在何法医面前一划,吓得何法医哆嗦了一下。Χiυmъ.cοΜ
“何法医,刚才我手上如果拿的是匕首,你觉得,能形成这样的伤口吗?”
“我不知道,得做个实验才行。”
“行,那咱们就做实验。”程默点了点头,现场没有留下凶器,如果不是第一案发现场,那第一案发现场在哪里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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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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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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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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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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