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界巡捕有便衣跟军装之分,便衣就像是他这种,直接就任命了,而军装巡捕需要考试,还要有为期三个月的训练才能正式成为巡捕。
便衣巡捕跟军装巡捕干活分工不同,待遇也是天差地别,干便衣的,要么有后台,要么有真本事。
主要是一个干脑力的,一个是体力的,便衣有需要的时候,才会巡逻,而军装主要就是干巡逻以及执勤站岗之类的。
军装的只有晋升巡长或者警长才有一定的自由,便衣分探目、探员以及探长,探长往上还有总探长,一般也就只有华捕才有总华探长,这已经是华捕最高职位了。
探目外还有包打听,包打听就是线人,是巡捕房拿钱,但并不隶属巡捕房。
程默是靠强硬关系进的,一下子做探长肯定不行了,少说也得从探员干起了,起点算是很高了。
老闸捕房分为治安、刑事和政治三股,一共五名探长(警长、巡长),三名西人,两名华人,上面还有一个总华探长,姓尤。
另外交通股归归印捕负责,所以印捕有权查黄包车执照以及负责交通指挥,相当于单独的交警部门。
涉及西人的案子,都是由两位西人探长负责,华人和日人的案子都由华人探长负责。
西人探长中,一位是美国人,一位是英国人,一位是俄人,两名华人探长,分明姓程以及卢。琇書網
治安和刑事都是一名西人搭配一名华人。
政治股只有一名西人探长。
毕竟英国人不想在租界核心区域发生什么内讧和人员冲突事件,大家都是来挣钱的。
最近日人与中国人的冲突越来越多了,而且发生了多起抢劫和暗杀事件,别说老闸捕房了,整个公共租界都处在一个相当紧张的氛围之中。
当然,现在还敢在公共租界活动的日人很少,但他们大多数是干什么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现在工部局也不敢得罪日本人,万一这些杀红眼的疯子真的找麻烦的话,大英帝国在远东的利益将会大大的受损。
但是又不能太偏袒日人,到时候租界内的中国人闹起事儿来,他们也吃不消……
青帮他们也惹不起。
反正现在是两边都不得罪,尽量调和平衡两方,对于日人的要求,尽量满足,对于弱势的中国人一方尽量的维护。
这种事儿,能不主动冲在前面那是最好不过了,最好是交给中国人自己处理。
在华多年,英国人也深谙甩锅和平衡之道。
普莱德是政治股探长,主要负责老闸捕房的情报以及涉日案子以及工部局对日联络交涉这一块的工作。
除了程默这个新晋探员之外,普莱德手底下还有一名探员,两名探目,以及一名专业的日语翻译。
当然,还有若干便衣巡捕,这些底层干活的,至于包打听,这个需要探员自己发展,每个探员都有自己熟悉的包打听,就是消息渠道,探员立功破案,往往都是靠这些包打听。
这要找一个合适的,可靠的包打听,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程默现在手下根本没有一个合适干这个的人。
第一天上班就是熟悉人头和办案的流程,普莱德也没指望他能一下子就给他整出多大的动静来。
一般西人的案件,只要不涉及间谍的话,都是由美籍探长劳伦斯负责,而一般日人案件,比如丢失物品,盗窃,以及冲突之类的,也不需要约克出面,最多派个探员带个翻译过去就可以了。
在处理这一类案件上面,普莱德这个探组的权限会非常大,哪怕是负责接警的华探的探长也得听命行事。
普莱德介绍完程默后,就直接离开捕房了,他虽然在老闸捕房办公,可事务繁多,不可能一直待在捕房的,而且他还负责与日方交涉,虹口以及苏州河以北地区的租界的警务工作都被日方强行接管了,工部局一直都在跟日方沟通交涉,那才是他现在的主要工作。
负责带程默这个新人的是那位姓林的探员,他也是在帮的,拜的杜先生手下四大金刚之一的高鑫宝,要是论辈分的话,比程默要低两级。
不过程默也不好意思在人家面前充大辈,毕竟这年头还是靠实力说话的,杜先生辈分不如黄锦荣,可他跟黄锦荣不也是拜把子的兄弟?
高鑫宝的丽都歌舞厅在上海滩也是很有名气的,比起百乐门、仙乐斯也是不差的,日进斗金不为过。
林花荣服务老闸捕房也有年头了,属于老油条类型,见谁都是一副笑脸,看上去人畜无害。
可实际上,这种人最需要提防了,另外两名探目都不在家,程默也没见到。
都是便衣探目,有自主权,也不到一定非要到捕房应卯,只要需要的时候人在就行。
那总华探长尤阿根常年称病在家,谁又说什么了?
巡捕房的水很深的,程默早就有这个心理准备,所以,作为新人,他也是逢人一张笑脸,该散烟的散烟,该低头鞠躬的鞠躬,然后多听,多看,不发表意见,非要说的话,那就说一些没有营养的漂亮话。
所以,程默第一天来老闸捕房上班,就得了一个“会来事”的好评,但是在某些人眼里,他这种就是典型“小滑头”。
以为新进来是个愣头青的,结果来了一条滑不溜秋的黑泥鳅。
年轻人不太好骗呀,林花荣就对程默失去了兴趣,简单带他走了一个过场,然后安排了一下他的办工作,然后就借口忙自己的案子去了。
说是去办案子,其实是去大观园浴室泡澡去了。
程默呢,自己熟悉了一下办公环境,到中午的时候,去了距离不远的苏帮老字号面馆德兴馆吃了一碗面。
碰到了不少老闸捕房刚认识的面孔,看来他们也经常来这边吃饭。
中午休息时间,别人都找地方眯一会儿了,程默就在看老闸捕房的一些材料,以及以前政治股办案的卷宗,看这些租界的巡捕到底是如何办案的,这换做以前,全部都是英文卷宗的话,那真是没法看,现在好在增加了中文翻译,才好很多。
但夹杂着很多英文的材料,对于英语不太好的程默来说,确实有相当大的障碍,看的是头昏脑涨。
有些东西能从案件处置的结果就能看出来,中国人在租界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地位。
看完之后,能让你愤怒的想要暴走,但是没办法,眼下,你得忍着,还得适应他这种处置的方式。
比如,一个日本人在马路上遭遇车祸,明明是他自己没看见,撞到了人,却硬说是别人撞他的,而就因为对方是个拉黄包车的中国人,最终结果是中国人判罚,赔钱,黄包车被卖了抵债,车夫失业,失去了家庭收入来源。
日本人丢了钱包,诬陷中国人偷的,最后找到了,根本不是那个中国人,然后日本人连一句道歉都没有,中国人被当做盗窃犯抓起来,判了两年监禁,关键是,还是坐满了才放了出来。
没有被释放的原因是,巡捕房又找了一个偷盗的罪名给他安上了……
日本浪人喝醉了,当街强暴了一名晚下班回家的纺织女工,本来证据确凿的案件,居然处理结果是,那名日本浪人以为女工是做那种生意的,然后直接调解后,日本浪人给了些钱,直接就无罪释放了。
这样的案子数不胜数,难得有一两件稍微公正的,也都是中国人吃亏。
不是说高傲的约翰牛瞧不起脚盆鸡吗?怎么看这些案子办的,都像是讨好跪舔小日子呢?
看的程默脑瓜仁疼,看来不找机会杀几个小日子来压压惊是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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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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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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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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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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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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