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叔眸光暗了暗,默默地继续帮余淮琛把衣袖挽好后站起身,扯开话题:“好了,时间已经不早了,小洛早点休息吧,注意手上的伤不要碰到水,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叫我。”
余淮琛听出了顺叔不想说下去的意思,眸底掠过一丝疑惑,但也识趣地没再继续追问,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挽得整整齐齐的袖扣,点了点头。
顺叔冲他笑了笑,转身准备离开房间。
“等等,顺爷爷。”眼看着他就要走出房间,余淮琛忽地出声叫住了他。
“怎么了?”
余淮琛抿了抿唇,脑海里浮现起自己刚才在那间婴儿房外看到的景象,犹豫了一下才试探性的问:
“顺爷爷,我刚才去上洗手间的时候,看见我隔壁的隔壁的房间亮着灯,有人在里面。”
隔壁的隔壁?
顺叔一时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会才想起来那是什么房间。
他轻怔了一下,又听余淮琛问:“顺爷爷,那是什么房间啊?而且那个房间好像跟其他地方都有点不一样。当时那个房间的门没被完全关上,我好像看到了一床婴儿床。”
“你看清在房间的人是谁了吗?”顺叔没回答他的问题。
余淮琛眨了眨眼睛,顺叔的样子显然是很在意他是不是看到了战司濯,他暗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秀眉轻拧,露出丝丝苦恼的神情,说:
“那个人站在阳台,跟我离得太远了,没看清。”
顺叔深深地垂眼看着他,像是在思考他这话里的真实性。
余淮琛顿了一下,又补了句:“顺爷爷,所以你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吗?”
“……”顺叔对上他那双葡萄似的眸子,敛了敛眸光,应该只是他想多了,这不过就是个三四岁的孩子,就算是打探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是少爷。”顺叔说,“那个房间是少爷为自己的孩子准备的婴儿房。”
余淮琛露出震惊的神情,瞪大眼睛,不解:“战叔叔有孩子了吗?可我好像没有看到小孩子啊。”
顺叔眸光倏地暗下来。
他垂眼看着余淮琛,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两下他的头,语气里多了几分可惜,“曾经有。”
曾经。
听到这两个字,余淮琛垂在身侧的手微不可查的攥了一下,语气却依旧天真无邪:“为什么是曾经?那个孩子呢?而且我好像也没有看到战叔叔的老婆,是宝宝跟妈咪在一起吗?”
“……恩。”顺叔动作明显凝滞了一会儿,“他们现在应该是在一起吧。”
“所以战叔叔在婴儿房,是因为想自己的宝宝和老婆了吗?”
听到余淮琛这么问,顺叔张了张口,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最后只能失笑道:“应该是吧。”
“那还真是奇怪。”他咕哝了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
余淮琛稍稍偏头,说:“如果是想自己的宝宝和老婆了,去找他们,把他们带回来不就好了吗?在婴儿房待着,却不去接他们,难道不奇怪吗?”
“找不到了。”
余淮琛抬头对上顺叔的视线,听到这句话,清楚的捕捉到顺叔眼底的一抹痛心。
顺叔扯了扯唇角,显然已经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小洛,有些人一旦离开就找不回来了,你还小,等你长大就懂了。早点休息吧。”
话落,顺叔便抬步往外走。
“是他们都不在了吗?”顺叔刚走出门口,余淮琛的声音突然脆生生的响起。
顺叔的脚步硬生生顿住。
他身板明显怔了怔,转过身有些诧异的看向余淮琛。
“妈咪跟我说过,她有一个不是亲生的却胜似亲生的好妹妹。”他说,“可是妈咪不小心把她弄丢了,她说她找不到那个妹妹了,因为她已经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
“顺爷爷,你说找不到了,是不是战叔叔的宝宝和老婆就跟我妈咪妹妹一样,已经死了?”ωωω.χΙυΜЬ.Cǒm
四年了。
时隔四年,所有人都在竭力的去逃避这个问题,因为每次回答这个问题就相当于把当年血淋淋的伤口再度揭开。
顺叔看着余淮琛,有一瞬好似看到了余大小姐,心神微晃,道:“如果余小姐没死,那个孩子还在的话,应该跟你差不多大了。”
虽然早有准备,那间婴儿房,那张婴儿床的主人可能是自己,但真的从顺叔嘴里得到确切的答案时,余淮琛还是怔楞了一下。
脑海浮现战司濯站在阳台,身影孤寂地抽烟的画面。
那时候的渣爹是在思念他和妈咪?
莫名的,余淮琛心绪变得五味杂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突然发现好像自己一直以来对渣爹的认知似乎是错的,其实渣爹很爱妈咪和他,并没有抛妻弃子。
但很快,余淮琛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不可能是错的!
如果渣爹真的那么爱妈咪和他的话,那为什么会留下妈咪一个人?而且渣爹都要准备跟别人结婚了。
“顺爷爷——”余淮琛小嘴抿了抿,心里明明肯定着渣爹抛妻弃子的事实,可又一边微微动摇着,想要知道更多,“我看婴儿房那张婴儿床最特别,是有什么特殊的故事吗?”
“那是少爷和少夫人给那个孩子亲手准备的。”
亲手准备。
这四个字狠狠地砸在余淮琛的耳膜上,重重落在心口。
“这四年,少爷只要是想少夫人和那个孩子就会在婴儿房。”顺叔继续道,声线沉缓,“婴儿房里的东西,他从来不让任何人动,就连打扫都是自己亲自打扫的。自从少夫人离世,少爷就每天都忙着工作,很少会回来,夙园也很久没有其他人来过了,小洛,你是这四年来的第一个。”
“第一个?”
那意思岂不是说就连渣爹的那个未婚妻也没有来过这里?
余淮琛半信半疑,又听顺叔说:“少爷不喜欢陌生人留宿,但偏偏留了你住下,其实我看得出来,少爷是因为看到你的时候,想起少夫人和那个孩子了。”
“真的吗?”
顺叔点了点头,认真的说:“少爷他——”
“一直都很期待那个孩子的降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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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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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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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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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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