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鼎话音顿住,没继续往下说。
但意思很明显。
阿俏是被活生生冻死的。
余清舒的手轻轻地覆在腹部,豆大的眼泪就这么忽然砸了下来。
——“只要是大小姐说要生,那阿俏就支持!”
——“大小姐,以后阿俏帮你带孩子,我会保护你和宝宝。”
——“以后要是大小姐的宝宝不听话,我肯定替大小姐好好打他屁股。”
——“……”
阿俏的声音又一次在耳边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叫着她“大小姐”。
每一声都像是一把锐利的刀,狠狠地扎在心口,让她觉得连呼吸都疼。
零下十几度,全身是伤的她眼睁睁感觉着死亡的逼近,那时候的她该有多疼,多绝望?
“阿俏,对不起……”
余清舒不敢去想象那个画面,闭上眼,手轻轻覆在腹部,半晌才哑着嗓子低喃。
秦鼎看着,心里五味杂陈,他没跟阿俏接触过,但能让老大这样挂在心上的人,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儿。
他脑海中浮现起打开冷库大门,看到阿俏了无生气躺在地上的身影。
蓝白相间的宽松病服全都被她身上的血浸染,巴掌大的脸上血色尽褪,睫羽上结了点点冰霜,平和而又安详,可秦鼎知道,她生前一定经受了不小的折磨。
他检查过她身上的伤,右手手背骨裂,刀尖入骨三寸,额头破了两个大口……
秦鼎手摸到口袋里的一个东西,脑海白光一闪,拿出来递给余清舒。
“老大,这个是阿俏手里一直攥着的东西。”战司濯的人很快便赶来了,秦鼎为了避免跟他们打照面便准备躲起来,却不想一起身,余光就瞥见阿俏手里攥着东西。
他下意识顿住脚步,掰开了她的手,把这个拿走了。
余清舒接过,摊开手心,眼泪如决堤般落了下来。
是块长方形的木牌吊坠,上面歪歪扭扭的刻了字——右边是“余清舒”,左边只有一个“余”字,应该是阿俏想要刻宝宝的名字。
木牌的背后还有四个字——平安喜乐。
这是块祈福木牌!
是阿俏想要送给她和肚子里宝宝的礼物。
余清舒再也绷不住了,捂住嘴哭出了声,手紧紧地攥住这块木牌。
这个傻丫头,在快死的时候,心里惦念的都是她和孩子啊!可她最相信的大小姐却最后也没能把她救出来,把她一个人留在了那么冷的地方!
秦鼎也不禁红了眼,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压着声线:“老大,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要太伤心,如果阿俏还在的话,她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
“……”
她攥得很紧,木牌的棱角硌得生疼。
良久,她才平静下来,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沙哑着唤了一声:“秦鼎。”
“老大,我在。”
“找个机会,在她火化之前把这个放在她的手里。”余清舒在纸上写下一句话,折叠好递给秦鼎。
秦鼎垂眸看了眼手心里的纸条,随后攥紧,承诺道:“老大,你放心,这次我一定会把这个纸条交给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不,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余清舒指腹轻抚木牌上的刻字,“秦鼎,我已经受不起再失去一个人了。”
秦鼎瞳仁狠狠一颤,喉咙顿时一阵艰涩。
“老大——”
“所以请你一定要确保自己的安全。”她抬眸看向他,轻扯唇角。
秦鼎重重的点头。
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医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余小姐,您怎么把门反锁了?麻烦您开一下门。”
秦鼎眸光一凛。
余清舒把木牌放在枕头下,敛了心绪,吩咐秦鼎道:“你从阳台去隔壁,隔壁病房没人。”
“老大……”秦鼎犹豫了一下,“要不你跟我走吧!我现在就带你走!”
敲门声再次响起,余清舒能够隐约听见医生跟别人说:“快去找保卫处,让他们把备用钥匙送过来。”
来不及了。
不能让医生看见秦鼎在这里。
余清舒忍着痛,走向门口,背对着秦鼎,命令道:“快走!”
“老大——”
余清舒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说:“如果你现在不走,那我们两个都走不了。秦鼎,我会离开,但绝不是现在,你别忘了你刚才答应我的事。”
他刚刚才答应,他会保护好自己。
她现在还未痊愈,外面守着的都是战司濯身边身手最好的保镖,秦鼎不过是个黑客高手,凭他那点拳脚功夫,自己全身而退都难,更何况带着她这个病患。
秦鼎眼角一阵酸涩,“老大,那你等我,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走的!”
“好。”
秦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余清舒,转身拉开阳台的门便闪身离开了。
与此同时,钥匙插入锁孔的声响传了过来。
余清舒握住门把往下一压,对方还没来及开门,她先一步打开,神色淡然:“我刚才在洗手间,没听见。”
医生楞了一下,收起钥匙。
保镖往余清舒身后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方才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医生,请进吧。”余清舒让了让身子。
“余小姐,您真的没什么事吧?”医生多少有些不放心,看她眼角红红的,问。
“没事,只是失眠了,可能要麻烦医生开点助眠的药。”余清舒嘴角的笑不入眼底,带着一丝薄凉。
“好,我帮你看看。”
余清舒颔首,随即看向始终保持警惕的保镖,脑子快速转动。
她得想办法把保镖支开,否则他们看到秦鼎从隔壁病房出来,一定会起疑心。wWW.ΧìǔΜЬ.CǒΜ
“二位大哥。”
两名人高马大的保镖听到这个称呼,如当头一棒,受宠若惊的低下头:“余小姐,您有什么吩咐?”
“我有点想喝医院门口小贩卖的瘦肉粥,麻烦你们帮我买一份上来。”
“这……”两名保镖面面相觑。
余清舒侧头看向医生,问:“医生,我可以喝瘦肉粥吗?”
“可以的,只要清淡一些就行,余小姐想吃东西,说明你身体状况有了点好转,是好事。”
保镖一听,立即道:“那我帮余小姐下去买一份上来。”
“……谢谢。”
其中一个保镖支走了,还剩下一个。
“还有一件事。”余清舒看向独留下来的那个保镖。
“余小姐还有什么要求?”
“我想见战司濯。”她说,“麻烦你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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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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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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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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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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