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亚纳群岛,红客联盟总部隶属医院顶层手术室外。
手术室的门紧闭着,上方的“手术中”灯牌闪着红色刺眼的光,随着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长廊的窗户外,由白天转为黑夜,轮番变换了两次。
冰冷安静的长廊里,秦鼎坐在等候椅上,双手抱着头,一身狼狈。
咔哒的一声,手术室的大铁门缓缓地朝两边移动,听到动静的秦鼎几乎是条件反射得站起身。
因为起身太快,已经两天两夜没合眼的他一阵眩晕,踉跄了两步,但很快稳住身子,顾不上身体强烈的不适感,箭步上前。
“怎么样?”他迫不及待地问。
医生取下口罩,紧蹙眉头,神色严肃,“还没有脱离危险。病人在水里的时间太长了,而且她还怀着孩子,这对于病人和孩子来说,闭气窒息的时间都太长了。目前各项指标都在下跌,已经快到极限值了,只能看病人自己的意志力。”
“这是病危通知书,你签个名吧。”
尚未脱离危险……
病危通知……
秦鼎看着医生递过来的那张A4纸,“病危”两个字又粗又大,刺痛了他的双眼。
他扯动干涸的唇,声音艰难的从喉咙发出,“怎么可能,她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
余清舒跳海后,他们的人第一时间就把她救起来了,在昏迷了三天后便醒了,在他们临时租下的公寓里休养了近一个星期后,他们还去了她的葬礼,亲眼看着战司濯跪在她的墓前。
前几天分明还是好好的一个人,怎么会突然说倒就倒了,还跟他说病危。
他好不容易才把老大从帝都带回来,怎么可能……
秦鼎哑着嗓子,“你们是不是误诊了!她前几天下飞机的时候还好好的,还跟我说……跟我说让我给她找个有花园的房子,这样等孩子出生后可以带着他在花园里玩。”
说着说着,他尝到一点咸苦的味道。
秦鼎抬起手摸了摸脸,一手的湿润,竟不知在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秦先生,签字吧,多耽误一刻,病人的危险会更多一分。”医生对这样的质疑已经司空见惯,但时间紧急,实在没有过多的时间解释,他只能催促秦鼎签字。
秦鼎拿着笔的手发抖,笔尖颤颤巍巍的在签名的位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眼泪模糊了视线,一滴泪砸在了他刚签好的名字上,笔墨瞬间晕染开。
医生接过病危通知书,不敢耽搁,转身就要回手术室。
似是想起什么,秦鼎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臂,从口袋里拿出块木牌,“这个……把这个交给她。”
医生看了一眼,没多问,接了过来,“好,秦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会用尽全力的。”
秦鼎双目赤红的看着医生的眼睛,默了半晌才沙哑低沉道:“拜托了,一定要救救她。”
随即,他无力的松开了手。
手术室的门再度关上。
这一次关上的时间更久了。
秦鼎扶着墙面,颓然坐在地上,长廊外的阳光洒进来,刚好落在他冷冰冰的手上。有一寸的暖意,可他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他闭上眼睛,双手紧握着,“老大,你一定要平安从里面出来……你要的带小花园的房子,我已经找好了,就差你签字了。”
从余清舒被推入手术室起算,第六天的下午三点四十分,手术结束了。
手术的医生连着换了三个。
秦鼎几乎没怎么合眼,支撑着起身,看着朝他走过来的医生,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医生明白他想问什么,道:“病人已经暂时脱离危险了,算是个奇迹。”
这也是他从接手余清舒这个病人的手术后露出的第一个轻松的笑容。
“不过有一件事情你要做个心理准备。”
秦鼎刚放下来的那颗心霎然提了上去,看着他。
“病人虽然脱离生命危险,但脑部缺氧时间过长,而且始终在深度昏迷,腹中孩子的情况也暂时不明。”医生语重心长的说,“目前,暂时还不能确定病人什么时候能醒来。”
秦鼎抿了抿干燥起皮的唇,声音哑的几乎听不清,“你、你的意思、意思是说她可能会成为植物人?”
“……”医生沉默了片刻,“不好说。”
秦鼎敛了眸光,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明白医生的这个回答其实是保守的、委婉的。
“还有机会吗?”他不死心的问。
“人的大脑本来就是一个复杂的系统,至今在医学上还没有很好的突破,对植物人这一块,研究甚少。”医生语气十分官方,“但秦先生也不要气馁,有的病人只是昏迷一段时间就会自己醒来的。病人毕竟缺氧昏迷的时间长,总要给她一段时间修复,说不定过些日子就好了。”
秦鼎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唇瓣干燥裂开渗出的血丝在口腔蔓延。
“那肚子里的孩子呢?”
“等病人的情况稳定一些,我们就会着手给腹中胎儿做一些检查,如果孩子的情况好,其实也是可以正常长大出生的。届时病人如果还没有醒来,我们也有植物人剖腹产的病例。”
秦鼎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
马里亚纳群岛的冬天很快就过了。
余清舒昏迷一个月后,世界顶尖的儿科、妇科医生会诊,对腹中胎儿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
万幸的是,胎儿发育正常,各项指标都是好的。
只是余清舒还是没有一点醒来的征兆,她的肚子却跟吹气球似的越来越大。专职负责余清舒的小护士看着她日渐大起来的肚子,对一旁坐着敲电脑的秦鼎道:
“秦先生,我猜余小姐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是个男孩。”
相较一个月前的崩溃,秦鼎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他决定等老大的孩子生下来之后,如果还没有醒,他就去世界各地找医生,一定要把老大叫醒!
闻言,他从电脑前抬起头,“你怎么知道就是个男孩?这肯定是个女孩子。”
“我母亲说过,如果肚子尖尖的,就是男孩子,如果是圆的,就是女孩。”
秦鼎一听,放下笔记本电脑,从沙发起身走过来,弯腰,隔着薄薄的一层毯子,认真地打量起余清舒隆起的肚子,竟发现真的有点尖尖。
“对吧?”小护士道。
“女孩!”秦鼎直起身,不信邪,“肯定是女孩。”
小护士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秦鼎却一脸正色地又道:“不准再说什么男孩子,我的小外甥肯定是女孩子,是软软的,可爱的女孩子,听见没。”
自从知道老大怀孕后,他就一直盼着柔软可人的小外甥女。www.xiumb.com
现在告诉他可能是个男孩子?不行,那肯定不行!
小护士想起这些日子秦鼎总是会带些女孩子的小裙子来看余清舒,又听他这么坚信这个孩子是个女孩儿,顿时明白他的执着,低下头,不禁笑了。
她应和道:“是,一定是个女孩儿。”
秦鼎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被小护士这么一打断,他也没了心思继续干活,索性拿着电脑开始看起购物网站,要再给小外甥女添点好看的小裙子。
然而这些都在两个月后的某天深夜,都成了废物。
孩子出生这一天晚上,余清舒还是没有醒来,被紧急送进了手术室进行剖腹产。
“哇——”
一声孩子的啼哭,响彻手术室。
护士抱着大哭的婴儿走出手术室,道喜:“秦先生,母子平安。”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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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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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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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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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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