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余清舒的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透过虚掩的门缝依稀看见风蕲站在床边的身影,她知道余淮琛为什么会这么惊讶她说的这句话,但她很清楚,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
自她知道余淮琛偷偷跑回到帝都时,又或者再将时间往前推进,在她毫不犹豫地从那艘轮船上跳下去的那刻起,她就知道总有一天,她和战司濯是会再见的,这是躲不掉的。
因为在他们之间,还横着阿俏的命。
既然是迟早的事情,那么早一点也无妨,又何必去躲。
余清舒想明白了这点,垂眸看了眼余淮琛,没有给他解惑,只淡声回了句:“走吧。”
余淮琛抿了抿唇,小手不自觉的攥紧成拳,不明白妈咪为什么要这么做。
而就在这时,卧室的门打开了。
风蕲走出来,脸色凝重,直直看向余清舒,沉声命令:“你进来。”
话落,风蕲也没有过多解释便又转身进了卧室,余清舒没有犹豫太久,很快反应过来,抬步就要往里走,却不想刚走了一步,她就明显感觉到有人拽着她的袖子。
她回头。
是余淮琛。
余淮琛的手不知何时攥紧了她衣袖的袖扣,拦住了她往前走的步伐,但她还没来及问他怎么了,只见他的小脸快速的掠过各种神色,纠结、犹豫和担忧。
他是担心战司濯见到余清舒之后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他一方面希望妈咪能够留在他的身边陪着,另一方面却又怕会因为自己的任性给妈咪带来伤害。
最后,他还是松了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妈咪,你放心,谁也不能把我从你身边带走!别怕!”
这话,不是说给余清舒听的,而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余清舒知道他在想什么,没戳穿,点了点头。
……
母女两一前一后走进卧室。
刚走进卧室,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更重了。
床边的地板上,一件带血的衬衫躺在那,猩红的颜色极为刺目,在白衬衫的映衬下,仿若一片白茫雪地里绽放的曼珠沙华。
余清舒在看到衬衫上的血时,心跳不由自主的狠狠滞了一瞬,连带着呼吸都不自觉的屏住。
半刻,她才将目光从衬衫上移开,缓缓地落在床上。
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此刻正半靠在床头,上身半裸,右肩缠绕着的绷带被血染红了一片,而且颜色还在不断加深,显然是伤口处还在往外渗血。
“你说你是唐医生的助理,应该会基本的包扎吧?”风蕲侧头看了眼余清舒,“你帮战总重新包扎一下。”
包扎……
如果是简单的包扎,她或许还会,可这明显不是简单的包扎就能够止得住血的。
可如果她说不会,那无异于直接跟风蕲说她根本就不是唐医生的助理。余清舒垂在身侧的指节轻动,硬着头皮点了点头,抬步靠近床边。
靠近了,她也看清了战司濯的脸。
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四年前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她就觉得这男人长得好看,如今四年过去再见,她对他长相的印象依旧未变。
时间似乎对他格外的关照,在他的脸上没留下任何痕迹。
只不过,如今这张清冷帅气的脸苍白的很,并没什么血色。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一点。”余清舒视线只在男人脸上停留了一瞬便落在了他右肩处,她需要先把绷带拆了才能够重新包扎。
“……”大抵是失血过多,战司濯没有看她,但也没有拒绝她。
余清舒深吸口气,伸出手去解绷带,但解到一半,她顿住了。
绷带从他的右肩绕过胸口缠了好几圈,要解开的话就只能半抱着他才能解下来,这让她一时保持着手上的动作不知该不该继续下去,而且男人半靠在床头,似乎并没有配合的意思。
“……风特助。”余清舒犹豫了一会儿,回头看向风蕲,“麻烦拿把剪刀给我。”
“好。”风蕲应下,也没多问,转身就准备去找剪刀来。
就在此刻,原本闭目养神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喉结上下一滚,声线沉浓:“不用剪刀。”琇書蛧
余清舒没想到战司濯会突然睁眼,而他们此刻正以一个奇怪的姿势面对面着。
他们靠的很近。
近到她可以感觉到战司濯喷薄出来的微凉气息,还有他身上刺鼻而浓烈的血腥味。
余清舒抿了抿唇,脖颈略微僵硬的轻抬起头,不动声色的跟他拉开了些距离,道:“如果要重新包扎的话,要先用剪刀把绷带剪开,止了血才——”
话没说完,只见男人自己抬起左手攥住绷带的一端,忍着痛坐起身,把绷带扯松了,最后取了下来。
余清舒甚至连阻止都来不及阻止。
刹那间,血淋淋的伤口猝不及防的撞进视野。
男人肩胛骨与手臂相接的位置,有个血洞,不大不小,是子弹的大小,血还在往外渗,而且因为刚才粗暴的扯开绷带,加剧了伤口的崩裂。
入目,触目惊心,光看着,就已经明显感觉到了剧痛,就更别说真正痛感有多强烈了。
余清舒心脏毫无征兆的停跳了一拍。
“你可以包扎了。”明明该疼得厉害,男人却面不改色,对她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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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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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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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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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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