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火明喝了一口‘蛋丝汤’抬起头来,目光看向窗外。
窗户年月已久,玻璃已经不清晰了,边角处尤其如此,窗框的油漆败落,却不显得萧条,被这满屋的人气给点缀的红红火火。
“以后毕业了,就来申海吧,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
周主编笑着说道。
“周伯伯打算让我做什么类型的工作呢?”
秋火明好奇地问道,毕业还有几年,他有些想法,但是还不完善,要看目前的大坏境再做决定。
“跟我去搞研究吧。”他抬手推了一下起雾的眼镜,等雾气散了,又继续喝起汤来。
秋火明怔忪了一下,“谢谢周伯伯了,离我毕业还早着呢,我先不考虑就业问题。”
“也对,你才大一,还得好几年光景,这段时间,多学点知识……”
周主编没听出他的画外音,他放下碗,抹了一下嘴角,问道:“吃好了?”
“分个屁,赶紧走,回去再说。”
秋火明看着被清扫一空的桌面,笑着应道:“吃好了,谢谢周伯伯。”
“你怎么受的伤?”
“同志,不好了,我听到巷子里有人在呼救!”
这些对话古怪的很,秋火明直起腰,手里的纸包也懒得打开了。
另一名巡查人员掏出手电筒,光线随着跑动晃动着,两人顺着声音找了过去,没多久就看到了一道躺在地上的身影,这里的巷子四通八达,入夜了,有几条晚上没人的,治安算不上好。
秋火明转身就往巷子方向跑,“快!跟上。”
“被……人打得,有……两个人……抢了我的东西……”
“不用送了,你一会儿还要忙吧?我方向感可好了,闭着眼睛都能找回去……”
难道是被人谋财害命?
两个巡查人员,一个蹲下,另一个人跟秋火明合力,将伤员拖起来,放在巡查人员的背上,两个人顾不得秋火明了,大概以为他会跟上,两人脚步匆忙地向外走去。
巡查人员一共两個人,其中一位手里提着一个铁棍,他拖着铁棍走到秋火明的身旁,声音急促地问道:“哪儿呢?你带路。”琇書網
秋火明看准方向,往那家店面后面的小巷子里走去,此刻的天已经全黑了,冬夜的天空几乎没有光亮,只有巷子口的那盏路灯照明,不远处就是垃圾桶。
“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坑你个屁,别啰嗦了,走吧……”
他知道有个警亭在街口那里。
隔着垃圾桶的缝隙,秋火明看到巷子口闪过两个人影,随着急促地脚步声远去。
“哟,挺懂礼貌的,说了两句谢谢了,走吧,送你回招待所……”
“卧槽。”巡查人员快步走了过去,拿着手电筒照了一下对方的伤势。
“放心,记在脑子里了。”秋火明笑着推开凳子站了起来。
今天就对不住那只橘猫了。
“救我……”声音微弱但是依旧清晰可辨。
秋火明看着灯光下伤者的脸,心里‘咯噔’一下,这个人就是那位莫名其妙的海员,他之前说过的话浮现在他脑海里,“我就要筹够钱了……”
秋火明沿着人行道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进了巷子后,其中一位巡查人员喝了一声,“谁在那?”
他回头瞥了一眼暗处……脑子飞快地转着,一咬牙,他朝着街道的方向跑去。
也不怪秋火明多了一个心眼,这年头没有监控,要是被人倒打一耙,再多几张嘴都说不清。
他返回到路灯下,准备回招待所。
秋火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要是这回见到那只橘猫,就不至于拿不出手了。
两人在门口分道扬镳。
“啧~一只猫而已。”
“啧~就你小心,说吧,这些怎么分?”
垃圾桶上空无一物,秋火明半蹲了下来,正要将纸包打开。
“你不懂,小心能使万年船。”
“喵~”秋火明学着猫叫,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他们的对话声传了过来……
耳边突然传来了一声微弱的呼救,在安静地夜里听起来格外地清晰,“谁,谁在那,救救我……”
……
经过一家卖干货的店,顺手买了一些鱼干,用纸包着,提在手上,他往上回跟张哥他们吃饭的小吃店方向走去。
“你特么不会坑我吧。”
“行,那我先回单位,明天我就不送你了,你自己路上注意安全,回头啊,你买好了去京城的票也跟我说一下,到时候有人来接你,伱自己别忘了……”
果然,里面的巡查人员还在。
秋火明看着他们逐渐远去的背影,想了想,还是不要多惹是非了,他转身向招待所方向走去。
伤者既然还能说话,他们有事直接问他就好了,自己只是一个过客,况且明天一早还要乘车,这种麻烦事情,还是少招惹为妙。
他自己的书包里,还放着不少钱呢,到时候要是被牵扯了,那可说不清了。
自己无意中救了一个人的命,秋火明心情不错,等回到了招待所,韩礼德已经在收拾行李了。
“哟,回来了?”韩礼德掂了掂手里的大挎包,带着笑意问道。
“嗯,韩叔叔,你明天几点的车?”
“跟你一样,一早的,明天我顺便给你搭把手,你这洗衣机可不轻啊。”
“嘿,那就谢谢韩叔叔了,我让前台帮忙叫了一辆出租车,你明天跟我一起上车吧。”
“哟,那我还占便宜了,在申海,我还没坐过出租车呢……”
韩礼德放下手里的包,转身嘱咐道:
“火明啊,你东西多,检查一下,有没有落下的……”
“嗯,难得回家一趟,东西是多了一点。”秋火明弯腰把拖鞋换了。
等洗好澡回来,韩礼德已经靠在床上了,被子也不盖,露出两只破了洞的袜子,也不看书,就看着天花板发呆。
“韩叔叔,你想啥呢?”
“高兴啊,这次过来,没想到收获不小,回头我就把合照裱起来……”
“他们会寄给你吗?”
“当然会,我特意问过了,地址也留了。”
“那就好。”
秋火明挂好毛巾,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几本杂志都归他了,奖状还有奖品都塞到箱子里,其它的都放在背包里,背包的夹层放介绍信、一部分钱跟证件。
其它的钱,贴身放在老棉袄的夹层里。
这件老棉袄,在接下来的路上就不打算脱了。
翌日一早,天还没亮,两个人就起来了,匆匆忙忙地将洗衣机抬了下去。
两个人在门口等车的时候,顺便在街头买了两个‘老虎爪’,韩礼德站在原地看着行李,秋火明跑到路口等车。
他看了看手表,这人可千万别迟到了。
正思忖间,出租车打着转弯灯过来了。
秋火明连忙挥手,车子停了下来,司机窗口探出头来,“是秋火明同志?”
“哎,是我。”
秋火明跑到韩礼德旁边,两人合力将洗衣机放到了车后座。
司机下来,拿了绳子出来,将后备箱固定。
秋火明东西多,提着箱子背着背包坐在后座,韩礼德提着挎包坐到了前排。
车子启动,往前驶去……
一大早,路上人不多,天色还是暗的,车子一路上几乎没有阻碍,四十分钟不到,就到了‘老北站’。
(老北站)
老北站秋火明还是头一回来,出租车停下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泛白了,车站门前的灯还亮着,几个守在门口的人好奇地看向他们乘坐的车。
大门口停着一溜的巴士,一股浓烈地柴油味道袭来。
秋火明打开车门下了地,地上还有一滩油渍,他绕过油渍走到后备箱那里。
司机出来帮忙把绳子给解了,前排的韩礼德默默地把车费给付了,等秋火明反应过来,要把钱递给他,结果他硬是不收,“我是长辈,怎么能让一学生给我出钱坐车,行了,再客气我就要生气了。”
秋火明哑了言,韩礼德不富裕,这几天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也就这一身衣服得体,来来回回穿了好几天了,袖子上都有污渍,不是不想换,很明显他也就这么一件。
“好吧,那谢谢韩叔叔了。”
“客气个啥,走吧,我们进去。”
车子把他们停在车站的外围,前面还有栏杆围着,两个穿着警服的人员正在查票,尽管此刻还早,已经陆续进去了很多人了。
周围基本说的都是沪语,各种声音汇集在一起,嘈杂的很。
韩礼德帮着他将洗衣机抬了起来,两人过了查票的地方,随着人流进了大厅。
(候车室)
大厅里放置着一张张很长的木椅,现在时间尽管还早,里面已经坐着不少,提着大包小包的乘客了。
两人说话间,一个铁路工人推着车走了过来,“同志,行李要带进去吗?”
“要的,怎么收费?”
秋火明闻言大喜。
“行李票买了吗?”工人问道。
“还没。”
“买一张吧。”工人指着不远处的托运窗口说道。
他看了一眼秋火明的行李,指着那台洗衣机说道:“你是托运这件行李吧?”
秋火明点点头,对方猫下腰,一使劲就将洗衣机抱到了推车上,“走吧……”
秋火明跟韩礼德跟在他身后,行李房里正是热闹,好几个在估价的,等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他了。
给他称重的是位阿姨,秋火明把火车票递给她,她查验后,在行李票上写了一行字,秋火明付了钱,拿回车票跟行李票。
“你这洗衣机贵的很吧?”行李房的阿姨问道。
“挺贵的。”秋火明有些不放心地摸了摸洗衣机外包装。
阿姨笑了笑,又在洗衣机上多贴了一张纸头,上面有警告图标,图标旁边还写着字:易碎,小心轻放。
“谢谢阿姨。”秋火明赶紧道了谢。
有了行李票,秋火明就可以跟在工人身后,一起去到站台去等车。
韩礼德留在候车室,他们俩的站台方向不一样。
到了站台,秋火明的心就定了,眼下就是等车了。
他提着箱子,将身上的背包移到胸前,一会儿上车说不定还要挤上去才行。
好在申海这一站是始发站,就算人多,也不怕。
火车就停在站台上,他还是头一回提前等在站台上,这时候的绿皮车有专门拉运行李的车厢,秋火明好奇地打量着,之前帮他搬行李的工人放好行李后,拖着空车子走了过来。
“小同志,你可以先上车等……”他大概觉得秋火明还算懂礼貌,提点了他一句。
“好嘞,谢谢大叔。”秋火明大喜,这大冬天的站在户外,脚冷的慌。
他提着箱子找到自己的那节车厢,快步走了过去。
站台上的工作人员拿着他的票看了一眼,就放他进去了。
他的座位是靠窗的,硬座是两排座位面对面,他的方向刚好是顺着车头的方向,这个位置不容易晕车。
今天自己这运气还是不错的。
秋火明一屁股坐了下来,将手里的箱子塞到座位下方,背包放在腿上,车窗拉下了一半,风吹动着他的头顶的头发,他打量着旁边的铁轨,还有忙碌的人群……
候车室里,韩礼德坐在长椅上,他这回是回津城过年,坐火车方便,要是回川省的话,他就要坐船了。
这几天憋得他有些难受,他左右看了看,附近抽烟的人很多,他伸手在兜里掏了掏,摸出一包烟来,这包烟只剩下两根了,他捏了捏,这才看到,随着烟盒带出一样东西,他拿在手里看了看,是张二元的纸钞。
他看着这张陌生的纸钞想了想,嘴角露出一丝苦笑,除了火明这小子,还能有谁。
这年轻人,还真是……
他叹了口气,自己难得大方了一回,这么快就被破功了,他小心地将二元钱收好。
自己不富裕,这两元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他想到这一路以来秋火明的表现,心中暗想,这年轻人值得交往。
他甚至想到了自己那丫头,可惜她的年纪比火明大了几岁,不然拉个红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坐在火车上的秋火明可没想到,自己这会儿已经被人惦记着要收他为女婿了。
车厢里已经坐满了乘客,对面是一对小夫妻,大包小包的,就连搁脚的地方都放了包裹。
自己身侧坐着一名中年汉子,提着一个蓝白袋子,扔在上面的行李架上,就不管了。
一坐下来就打瞌睡,车子还没开,就已经鼾声如雷了。
对面的女人嫌弃地移开目光。
车上的广播响了起来,男人温柔地看着妻子说道:“你也睡一会儿,要开车了。”
话音一落,车子晃动了一下,随着“哐当、哐当”地声音响起,窗外的风一下大了起来,车子已经在朝前行驶了。
秋火明伸手将窗户向上拉了起来,露出一道缝隙透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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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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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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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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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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